当晚七点,“吕四娘”直播间准时亮起绿灯。吕安禾坐在环形补光灯下,刚跟粉丝打了声招呼,弹幕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十七晚上好!今天唱什么歌?”
“榜一大哥来了吗?前排兜售瓜子汽水!”
“看背景好像换地方了?新直播间好漂亮!”
吕安禾笑着挥挥手,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唱:“家人们,今天先不唱歌,想跟大家说件事。”
她示意工作人员把阿明的照片投到屏幕上,“这个男孩叫阿明,从小在救助站长大,他可能叫‘阳阳’,老家在苏北,有先天性白内障……”
她放慢语速,把阿明记得的细节一条条念出来,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他今年二十二岁,十八年前走失,爸爸妈妈肯定找了他很久。家人们如果有线索,或者认识符合条件的家庭,一定要联系我们。”
弹幕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讨论。
“苏北?我老家就在淮安,帮着问问!”
“先天性白内障,这个特征很明显啊。”
“心疼孩子,找了这么多年家人……”
这时,屏幕上方飘过一条金色的弹幕,带着特殊的动画效果:“十七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发动公司的人帮忙找。”是榜一大哥“豪豪”发来的。
紧接着,榜二“栋哥”也留言:“我让技术部的同事做个信息汇总页,方便大家提供线索。”
“夜深”:“我认识几个苏北的投资人,让他们帮忙转发。”
“要死要活”:“我杭州的茶叶店都贴上寻人启事,苏北那边的合作商也打个招呼。”
“不惹老师生气”:“工程队里有不少苏北老乡,我问问他们。”
“肉肉”:“我服装店里的模特身上都挂个小牌子,印上阿明的照片!”
看着滚动的弹幕,吕安禾眼眶有点发热。她做主播两个多月以来,总有人说网络世界虚情假意,可此刻屏幕上跳动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实实在在的温度。
她转向站在镜头外的阿明,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又对着麦克风说:“家人们,咱们一起帮阿明找找家,好不好?”
“好!”弹幕里齐刷刷地刷着这句话,礼物特效像流星雨一样划过屏幕。
接下来的半个月,寻找“阳阳”成了直播间的固定环节。吕安禾每天开播都会先更新线索进展,阿明偶尔也会出现在镜头前,回答网友的问题。
他说话时总是很腼腆,但提到对井台的记忆时,眼睛会亮起来:“记得妈妈洗衣服的声音,哗啦哗啦的……”
豪豪动用了自己国际贸易的人脉,把寻人信息发在了各种论坛上。
栋哥的技术团队真的做了个专题网页,汇总了所有线索。
要死要活的茶叶店门口,阿明的照片被放大成海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两眼。
肉肉的服装店更绝,模特身上真的挂着印着照片的小牌子,有顾客问起,店员就把阿明的故事讲一遍。
吕安禾的粉丝们更是把寻人启事转发到了各个社交平台。
有人翻出十八年前的旧报纸,比对失踪儿童信息;有人跑到苏北的村子里,挨家挨户打听有没有丢过孩子的家庭;还有人自发组成了线上志愿者团队,整理筛选每天收到的上百条线索。
一天晚上,吕安禾刚开播,就收到一条私信,来自一个淮安的网友:“十七,我老家村里有户姓李的人家,十八年前丢了个有白内障的男孩,叫李阳……”
李建国是在工地的工棚里刷到那条寻人启事的。
手机是女儿用旧的智能机,屏幕裂了道缝,他眯着眼睛,反复放大照片上的青年。眉眼像,嘴角的梨涡像,尤其是那只浑浊的左眼,跟他儿子阳阳一模一样。
“老李,看啥呢?饭都凉了。”工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建国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他哆哆嗦嗦地点开视频,屏幕里的姑娘说:“阿明记得井台,记得蓝色外套,老家可能在苏北……”
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往嗓子眼提一分。
“阳阳……”他喃喃自语,突然抓起手机就往外跑。
工头喊他,他也没回头,踩着泥泞的土路往镇上跑,要去派出所。
王秀兰接到派出所电话时,正在超市理货。
十八年来,她换过无数份工作,从餐馆洗碗工到超市理货员,只要能挣钱,只要能继续找儿子,再苦再累她都扛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看到来电显示是“淮安公安局”,她的手瞬间冰凉。
“请问是李建国、王秀兰夫妇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和,“我们收到一条线索,杭州有个青年,可能是你们失踪的儿子李阳……”
王秀兰手里的扫码枪“啪嗒”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旁边的同事见她脸色惨白,赶紧扶着她坐下:“姐,你咋了?”
“我儿子……可能找到了……”她终于挤出一句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货架上的方便面盒上。
DNA比对的那几天,李建国夫妇吃不下睡不着。
王秀兰翻出压在箱底的相册,里面有小阳唯一一张周岁照,穿着红色的肚兜,笑得露出没牙的牙龈。她摸着照片上孩子的脸,一遍遍地说:“阳阳,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2025年1月20日,小年。派出所的电话再次打来,民警的声音带着笑意:“比对成功了!杭州的阿明,就是你们的儿子李阳!”
李建国手里的搪瓷缸“哐当”摔在地上,热水溅湿了裤脚,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咧着嘴笑,眼泪却汹涌而出。
王秀兰靠在丈夫肩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十八年,六千五百多个日夜,他们踏遍了大半个中国,磨破了无数双鞋,贴光了积攒的血汗钱,甚至被骗子骗走了准备给儿子治病的钱。
无数个深夜,他们互相搀扶着走过贴满寻人启事的街道,看着万家灯火,总觉得有一盏是为他们亮的。
现在,那盏灯终于找到了。
吕安禾得知消息时,正在准备小年的直播。她拿着手机,反复看着民警发来的确认信息,突然蹲在地上哭了。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她却抹抹眼泪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她立刻给王思文打电话,又联系了李建国夫妇,提出想做一场团圆直播。
“让大家都看看,好人有好报,分离十八年,总能找到家。”她对着电话说,声音还带着哭腔。
1月22日下午三点,“吕四娘”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突破了三千万。
屏幕上没有花哨的背景,只有简单的白色幕布,上面投影着李阳从小到大的照片对比——左边是五岁时在老家院子里的模糊身影,右边是二十二岁在救助站的笑脸。
吕安禾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扎成马尾,比平时多了几分郑重:“家人们,今天我们不唱歌,就等一场团圆。”
弹幕里刷满了“加油”“等你们”。
豪豪、栋哥他们几个榜一大哥们早已霸屏,金色的弹幕格外醒目:“等阳阳回家!”
三点半,门被推开了。李建国扶着王秀兰走在前面,两人穿着崭新的衣服,却掩不住一路奔波的疲惫。
王秀兰的眼睛红肿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色的小布包,里面是小阳小时候的长命锁。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阿明,不,现在应该叫李阳了。他穿着王思文选的深蓝色外套,脚步有些迟疑,眼神里有期待,也有一丝不安。
王思文走在最后,悄悄对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