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在房间睡着，林说看着他的衣服摊在那儿，一边帮他叠，一边回忆起早晨的事。假如早晨老李对她进行质问，她肯定会非常生气。虽然林说趁势看他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会不会对她进行粗暴之事，但结果正如林说所预料的，他爱她比她爱他多得多。林说几次幻想，他可能已经觉得自己没救了，因此她开始猜测老李醒来之后他们的关系会有怎样的变化，看老李是万般无奈的吊着脸耍脾气，还是把她叠起来揍一顿。可以选的话，当然是后者。但如果是前者，林说会主动打包好自己让老李揍她一顿，想必这是最高效的认错方式。
林说在沙发上坐着等老李醒来，等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手都麻的使不上力气了，周围黑压压的一片，连着睁了几次眼睛才看到一丁点儿烟雾报警器的光亮。她身上披着毯子，坐在那里，回想起早晨发生的事情，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这一切都进展的太快了，像秋日的手速一般，一夜之间偷悄悄地熏染了整座城市，每个人的内心，都基于关系的变化逐渐被冻得僵硬，林说无法暖和起来，房间阴森森的，她有点想回家了。
她打开灯找到了手机，刚要打开微信，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她悄悄走过去，靠着门缝想听清楚外边在说什么，可是刚摆好姿势外边就没了动静，于是她打开了房间的门。他进来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疲惫，头发乱糟糟的。她抬头看着他，皱着眉头，又偷偷在内心雀跃。
“你今天得离开这儿。”老李问，“你要回家还是去北云？”
“我哪儿都不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林说假装扣着指甲。
“你确定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吗？”
老李严肃的样子没有和她商量的意思。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感觉有事情发生了，准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能先坐下聊聊吗？你搞得我一天都心神不宁的。”她说。“怎么了嘛？我也有事要和你说，你高兴点儿，不然我怎么开口。”
“我就这样看着你，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老李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双脚搭在茶几，占满了整个空间。“我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今晚你是绝对不能在这里了。”
“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不明白你下午到他公司帮他出不在场证明？”
“什么不在场证明？”林说想到下午在办公室门前嚣张跋扈的那个女人。
她也坐了下来，看着老李说话说一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一直想找一个彼此愉悦的空间去和他说这件事，甚至想好了以什么口吻说。昨晚和褚晓亮去吃饭回到酒店的路上她就已经在想这件事了，可老李一直没好气。她根本没注意到老李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忧虑。
“老李，你今天连门都不敲一下就进来了。我回来看你在睡觉，没有打扰你，又一声不吭的走了。你怎么知道他在，我还没和你说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着急地语无伦次。
林说不知道平乐市的房子受政策影响准备征税，房产、金融体系都在调整，褚人杰旗下的普和公司玩儿命加杠杆，褚晓亮在外站台、作秀和卖资产，债务重组早已不堪重负，普和面对巨大的流动压力，早已被供应商、承包商盯得死死地，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公开在公众视野下，整座城市的房产泡沫即将溢出现实的杯口。
“褚晓亮的老爸，普和有限公司已经被派出工作组督促推进企业风险处置工作了。褚晓亮回来是要走完这场商演，向外公布：经营管理不善、盲目多元化扩张，最终导致风险暴发，普和公司风险事件对资本市场稳定运行的外溢影响可控。以稳定后方。褚晓亮是偷偷回来的。”
“他说他是来找我的——”她说到这儿就停住了，她觉得这些事与她无关，她并不担心褚晓亮的处境，哪怕他陷入窘况也只不过是回归到所谓“正常生活”中。可老李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呢？她觉得肩膀开始酸困，压着全身的骨头都疼。陈柏已经将她对爱情的憧憬消耗殆尽，她就这样回来了，空着心被老李领了回来，她为这一年准备的一切为爱改变的决心、艰苦奋斗，让自己充实与放纵的全程都搞得精疲力竭，而每次到头来都有所谓“背后的原因”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她守护的信念。
林说穿好衣服和老李退了房，她坐在车上用余光扫着向后流动的街景。林说的心渐渐地忧郁起来，眼前的平乐如数月前北云似的陌生感迎面而来，爱情滋生的繁荣景象全部涂上了秋色，倒挂在顺流而下的时间里不见踪影。
“老李，我算是逃跑吗？”
“你今天不离开那儿，就会被褚晓亮亲手推到深渊里了。”老李目光温柔地凝视她，继续说“昨天晚上你们两个都不回信息，光我刷到的，平乐几十个上百人的群在找你们两个。他老婆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普和公司出了问题，惠幼奇再捉奸在床，你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褚晓亮早晨走之前让我下午去他公司……”
“你是不是又上头了？你这个毛病真的要改改。褚晓亮早晨六点多给我发消息让我来找你。”
林说一脸惊愕，哭笑不得。她说的很慢，又带着质疑的态度问：“他让你来的？”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他走了，你来接他的班？”林说一边笑一边喘着粗气，显然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不停地对着老李问，是他让你来的吗？声调凄凉，其中的荒诞林说无法理解，昨夜内心所泛起的所有情感被无情地抽走了，她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一切关于信任的、愧疚的，儿时的契约都被炸了个粉碎，她的内心在哀鸣，为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感到悲哀。“他们公司出了问题，惠幼奇要是将这件事板上钉钉闹个不停，你想会怎么样？”
“搞清楚，我只和他见了第二面，我们俩就正常吃了顿饭，他说要来我这儿，我压根儿没想和他怎么样。”
“说给你自己听吧，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了。”
“怪不得我去公司的时候有一个体型硕大的保安直接带我去了办公室，下午插着腰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惠幼奇了。警察又是怎么回事呢？褚晓亮下午问我认不认识警察局的人。”
“惠幼奇报警了，说褚晓亮失踪，酒店登记的咱俩的信息，所以没找到褚晓亮昨晚在哪里。警察找到你问和谁在一起，你会说褚晓亮吗？”
“不会。”
“那不就行了，这就是你早晨看到我的原因。他让你去公司也是撇清关系，露个脸表示你们之前没有见过，对外也能说是你主动找他。我们两个都是帮他洗白的工具，现在圈子里都知道我们两个开房了。”老李轻松地说道。
惭愧、悔恨的感受让林说无地自容，她仍无法相信已经发生的一切。这感觉比裸照挂在大街上还要糟糕，此刻的自大与狂妄荡然无存，对她来说，褚晓亮这让人难以置信的做法简直比让她死还要可怕，她一边在挣扎，一边又拼命维护这个男人，她无法对老李坦然说抱歉，因为这件事中她是那么的愚蠢与被动，仿佛被操纵着一切。她对褚晓亮的爱太猛烈了，就连她自己都毫无察觉，她并不知道昨晚对他妻子的对抗就是一种爱，不知道愧疚会幻化成更坚实的爱，不知道忽视道德的行为已经成为了跨越思考的爱。在昨晚，他是成功且温柔的战士，是她忠诚、坚定的盟友，而这渴望被爱的身体，早在陈柏还睡在身旁的时候就以囤积深邃的欲望包裹着她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