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六点多小亮离开了我的房间,我在窗户上看着他的背影。再躺下的时候时间停止了。
有人刷门卡进了房间,我躺在那里还未察觉,当我发现他站在那里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头发和我的汗毛一起竖了起来——是老李。
虽然我自认为是个脸皮厚的人,但这场面……无论我们俩谁先动都不太对劲。我假装没太惊讶,摸到被子的侧边,一个翻身滚成了毛毛虫,把头埋进散发着“化学味道”浓重的被子里,心里都是“但求一死”弹幕。老李走到台风旁,拿起床头柜的盒子把剩下的几只都倒出来数了数。
我不敢看他,可是被子里的空气质量太差劲了,心里一阵倒计时,没听到什么动静,我把头仰起来让鼻孔先行一步露在外面。发现老李不在房间里,我环顾四周将身体从被子里涌出来,摸着枕头下的手机。他环顾四周,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逛了一圈,关上门口走廊的灯,换了睡衣往我身旁一趟,一股香气压倒性的盖住了床单上刺鼻的味道。
老李要干嘛,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门外有人敲门,他穿着睡衣走到了盲区,我探着头,好奇的张望。我不打算接招,不管他怎么逼供,我都不会供出来褚晓亮。他拽着我掖在胳肢窝下的被子,将我拎了起来往枕头边上那么一扔。我想弯曲膝盖蹬一脚被子坐起来,可是腰上没力气,又重重的仰了下去。最后我拉着脸左胳膊抽出来推了他一把,他滚到了地上。
“你特喵的干嘛!”
我越心虚就越理直气壮,他阴着脸脑袋朝着右边歪了歪好像在想什么,半天才回过神来:“林说你是真的彪。”
“你倒是从彪上下去啊。”
“我特喵的想抽你。”
“你抽吧,别抽脸。我也想抽自己,正好。”
“我抽你哪儿?”
“肉多的地儿。”
老李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了床边,一改往日的普适感,孤零零地耸立着。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敢主动触碰他,心中升起一种对他的愧疚之情。我根本没法开口,几次想调皮的拽拽他睡衣溜到身后的带子示弱,都没有回应。天色照亮了我的不知所措,原本准备好了一番胡搅蛮缠把这事儿搪塞过去,发现一切都失效了。他的沉默破坏了我的理直气壮。
我有点儿后悔对老李隐瞒和褚晓亮见面这件事的动机,但我又觉得这个动机在当时并不成立,只是当下对现状成立的铺垫而已。老李的情绪化让我无所适从,一方面我知道他反对我和褚晓亮有过界的关系,另一方面是我让他失望了。他让我有一种该被惩罚与背叛他的感受,可我又听到一个非常清楚的声音:我们只是朋友,他没有权利干涉我和褚晓亮的事。
看着他现在坐在这里一言不发,我心里发慌。我对这段关系的不配感油然而生,我不想被他看做是个不守信用或是无耻的人。但是我转念一想,他凭什么大早上这么折腾我,心里也开始不悦。
索性破罐破摔了呗,我丑陋放浪这事儿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幅样子搞得像被我欺负了似的。鬼才解释,也省的后续大费周章的隐瞒了。我趁他没动,悄悄下床拽了一条浴巾,瞬间认为自己安全了,活动范围变得宽广起来。我绕到他身后,蹑手蹑脚爬过去,用中指轻轻划过他的耳背至后背,他突然一哆嗦,转过身圈了把腰揽我在怀里,我就这样跌了进去,脸侧到右边把左脸翻在上边,特别害怕他“啄”我一下。他就这样盯着我,睡衣的领口敞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只后背受伤的老鹰。
“我要掉下去了!”
“摔死你吧。”
就这句话,我演戏的欲望彻底没了,刚才娇滴滴的身段还在偷悄悄地用右腿勾着床,怕自己显得太重。这下好了,不装了,我全身来了个大放松。老李的胳膊果然开始颤抖。
“您到底要不要动真格的?”
我这么一问他发狂的笑起来,笑到搂着我的脖子的那节骨头都在嘎吱嘎吱响。我这样的身材还是有追求者的,此刻骄傲反而很廉价。激情在这段挚友关系的映衬下显得非常滑稽,这个姿势非常不舒服,我率先打破这场闹剧,站起身,旁若无人的穿起了衣服。
和褚晓亮约定好的下午要去他公司汇合。我没心思和老李解释,但离开房间以后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这件事,我现在不想和你聊。我像是个恶棍、渣男,任由他想象,心里却丝毫不慌,这种欺负是明目张胆的。我知道他会一直不痛快,我应该陪着他,可我做不到。
到了褚晓亮的公司我看到全部都是穿着旗袍的年轻小娘们,谁也不主动和我打招呼问我找谁,就一个彪形大汉站在身后带着阴森森的气息问:“是林小姐吗,褚总的办公室在这边。”
我转过身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电梯。刚出电梯就看到有个人从办公室门外一路骂到电梯口。这是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穿着金边泡泡袖白色蕾丝连衣裙,水晶灰钻鳞片高跟鞋,双手插着腰,呵斥着房间里的人,大意是里面的人没态度,让她怒火攻心,再不把事情说清楚就医院签死亡通知书什么的。大汉用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才发现我已经走神了。当时我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直觉,没继续往下想。
褚晓亮不在办公室里,我环顾四周观察着,并不觉得这是他的办公室。我见他的这两次,他都穿戴的非常整齐,而办公室里凌乱不堪,难以和他联系在一起。他进门的时候很不自然,右手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地问我认不认识警察局的人。我说认识,是解决门口的事儿吗?骂人这事儿警察可不一定管。他愣住了,问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了哪些?我说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的破事我管不着。
他看起来有些焦虑,我不想和他的情绪产生共鸣,这个密闭的空间非常压抑,我让他处理好再联系我,于是离开了那间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