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出生的小说 第23章 解状

作者:乱世不做斯嘉丽 分类:短篇 更新时间:2025-11-15 16:3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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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说读大学的几年平乐市幢幢高楼平地起,林立春原本住在她爸单位分的房子里,离军区大院不远,都在城北,结婚以后般到了城中心。田香和林立德在家聊起来那套房子的时候具体是这样讲的——首付是林妈付的,林立春小两口每个月付房贷的一半,二十年后连本带利一起还给林妈。再往后听内容就与之截然相反了。

“明明是你妈给买的房子,她够不要脸了,老了老了嫁出去工作工作是你爸安排的,房子房子是你妈安排的,给咱们什么了?哟,就你还听你姐说呢?你信?你家这些年做的这种事还少吗?说出来的和实际完全是两码事!骗!一家都是骗子!遮遮掩掩的,有钱全都藏起来,吃的都是坏的,都是放坏了才吃!我带着小说去爷爷奶奶家,尽拿坏的给孩子吃,我就没听说过天底下有这样对孙女儿的!……”

从小生长的环境中充斥着谎言、故意、占便宜、钱、谁给谁、谁占谁这类唾沫星子中的林说早就看清楚了所有人的嘴脸。那些误解与相互不计较的细节统统被打满了马赛克,她应该是同龄人中第一个学会卖惨和撒谎的人吧,尽管如此的滑稽可笑,但她的“老师们”无时无刻不在身边加戏以完成教学。

林说喜欢看大家表演,尤其是楼道里、房间里、汽车里的分析与鄙夷、嘲讽,除了出演者有父母外,还有太多的在现实生活等着群演登台作怪。

林说:我好几次看到她们快要得到尊严与独立了,尤其是我妈决定要买房的时候。好几次爸妈聊到钱,都避开我面前,可能是我长大了,经常插嘴,怕我听了再说出去,青春期的时候有种主观上的正义,不懂得什么叫配合以及大局为重。我们家一直很团结的,可一旦涉及到“表演”这样的事,我就会被家庭划分出来,我只想早点离开这个舞台,因为反复观看真的会把人变得愚蠢。

林说:他们会在一起商量不要还谁的钱,然后把以前他们遭受过的种种冷待重新温习一遍,以证明自己的这项决定该受到支持,是绝对正确的。

林说:她会在林立德上班的时候一边织毛衣一边给我讲她的“恶婆婆”还有“吝啬的守财奴公公”,当然还有“林立春那个婊子”。婊子这个词田香没说过,是我说的。

林说:我从小听过很多遍了,包括相同的故事,相同的版本,相同的感受,会在“被需要”它的时候重新再讲一遍,目的有几个,分别是:她有很多委屈与怨恨没有朋友排解;她需要我绝对站在她的立场想问题;她需要队友一起抵抗;她想伟大,想被同情,想被拥抱,甚至还想冷眼旁观着再也不去纠缠。可她做不到,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陪她,成年后我甚至无法想象她在那些日子里是怎么独自熬过来的,没有社交和自己的生活,只为了我,然后成功的让我成为了她。

林说:其实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她从小重复的故事,她的委屈已成为我的委屈,她的怨恨已成为我的怨恨,而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还因为母亲承受的这些苦难而为她打抱不平,为她声嘶力竭,为她用我可用的“活的更好”去报复,而她一本正经的对我说:

“都是一家人,你怎么总翻陈年旧账。”

我不知道是谁害了我,到底是林立春?还是这偌大分不清敌我的亲戚关系?还是爷爷奶奶无声的伤害与明显的不爱?还是林立德的懦弱?还是田香亲手打造的我?我只记得坐在书柜与床缝隙里嚎啕大哭与林立德僵持不下的七八岁的我,甚至想用结束生命的办法换得不再去爷爷奶奶家蹭吃蹭喝,我只想离开林立春的视野内,不再听她的冷嘲热讽。我记得我的妈妈抱着我去和林立德控诉姓林一家的行为,那一刻,我觉得妈妈是站在我这边的。

林说: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原谅爷爷奶奶的,还有林立春。尤其是林立春。我甚至觉得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他们问她借了更多的钱。一定是被恩惠过才变得像一家人的。我的妈妈说我翻陈年往事的样子,就像第一次听她曾给我讲的故事似的,她无比气愤,甩了一句:“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怎么教育出来你这样的孩子,从哪儿学来的?”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原谅他们的,那曾经多少次的重复才根植于我脑海的事好像从来不曾存在。只有一些时候,我的妈妈会再次与我结盟,这些时候分别是:春节、中秋节、元宵节等。

林说:我从未见过林立春当着田香的面儿说过什么出格的话,但是她们俩见面后,林立春的态度像田香姐姐似的,一起分担做饭,一起收拾。林立春只会在爷爷奶奶面前大张旗鼓的说明“一个女孩儿在这个家该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比如:尊敬长辈。我确实不懂得什么是尊敬长辈,因为“长辈”这个词是用来演戏的,包括每年春节要红包去磕头,在林家都是需要一些成语助兴的。上到好的学校,成绩优秀就可以被长辈多谈论几句,会在分“剩饭剩菜”的时候多给一些我这样学习不行还特能疯的晚辈。在小学、初中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学习变好了,也有机会在家族聚会上出出风头,高中的时候才看明白,子凭母贵,母凭工作贵,工作凭文凭贵,文凭凭出身贵,而我们一家三口,简直是食物链的底端。

林说:我很介意她们之间互相原谅,都是利益驱使,都是暂时的。而她们时不时的热络与相互帮助,严重影响了我对于社交的定义。我不会交朋友,因为她们的关系太让人伤脑筋了。

林说:我从小交的几乎都是酒肉朋友,没有知心朋友,就算心里有事儿也不会和别人主动去说。有时候实在解决不了了就把我要解决的问题编排在别人故事里讲给人听。从小我就知道,人是有另一面的,这另一面都包含在刚才所发生的所有事的这些人的感受和评判,谁都不会说出来,都是背过身儿才能说的。长大以后人人都觉得我喜欢对外公布隐私,互联网社交平台上什么都敢说,什么都分享。这些人压根儿不知道,人背过身儿脑子里的那些肮脏的、背叛现实的、习惯性找盟友的主张,才是最恶心的玩意儿,那才是隐私。我说出来的这些看似肮脏,又真实存在的,忠实的、被放大的感受,那他娘的是我的生命。

林说:长大以后,林立德看我总是显得很焦虑,他不会在我面前晃太久,总会找个什么借口离开。真是成长中的温暖,成长后的仇人。说起来这也是个令人伤心的成长过程,明明知道我是爱他的,他是爱我的,我们是一家人,可就是关切不起来,尤其是用一些直白的表达想将这层寒意打破的时候,张嘴的一刹那会感觉都是错的。是人人都会和我一样因为对父母没有那么依赖而产生批判心理吗?作为孩子这样看待父母合理吗?这算是大不孝,要下地狱的吧?

林说:最原始的道德感,是被亲人粉碎的。田香对过去的背叛让我对已经发生的事实格外重视珍藏。参与过的要记住,没参与过的,虽已经听她讲过八百回了,我就当她在扯谎。那是多么屈辱的经历,怎么说和解就能和解了呢?难怪是因为我太年轻?父母因对过去伤害、经历的不重视才导致他们现在还点头哈腰的活着。要因经历与伤痛进行记忆,触发改变,让这一切都改变,我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我不愿意回家,进了家门,我就是共犯。我仿佛站在了家庭的对立面,而我的内心那样热烈的爱着他们却无法靠近。

林说:田香对林立春所犯下的罪行既往不咎堪称世纪和解的大善事,这事儿不能仔细想,再往下想我就会都觉得是田香自己造的孽,她当初要是不在我耳边发牢骚,我忍忍也就过去了,至于这二十来年记恨这一大帮子人吗。是啊,我至于吗?我这不就是翻旧账,把陈年往事理出来数落别人吗?我怎么这么丑恶呢?这不该是隐私吗?合着你们握手言和我就得赔笑既往不咎呗?多说两句都是“一家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时间觉得自己坚持的都是错的,又不会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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