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喜欢把“自然而然”的事儿上纲上线的挑拣出来,去批判她们。可时间、地点、人物、背景,都变了,在获得更多宽容的视角之后,你依然会拽着当时的感受不放。
林说:我太恨了。包括现在。我必须去靠自己的力量,及时的反馈证明时间在推进,我必须无时无刻不放松,必须要感受到我在变化,这太难受了。我对生活的无力感过于强烈,我在被动的环境中艰难的生存着,这样的艰难并不是物质匮乏的体现,是我的亲人在自我阉割,我看着父母,我太想拯救他们了。在我成年之后,我总是幻想做自己父母的父母,好真正的影响与教育他们。我无法做到,在我成年之前做了太多想要“背叛”他们,而去“报复”的行为。
我的记忆里,爷爷奶奶对爸爸妈妈是非常不信任的,首先我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并且在生活过程中反复得到验证,于是我开始寻找答案“爸爸为什么是不被信任的?”,后来我发现他经常说谎,占有,偷窃。他在让爷爷更不信任他,因为他认为这理所当然——既然你们可以这样去想我、防着我,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所以我又产生了更多问题,比如“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的方式去报复?”、“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这么信任我,这么爱我,但爷爷奶奶不信任和爱他的儿子?”、“为什么我的姑姑和爷爷奶奶某些行为很像,但我爸爸却一边很像又一边反抗?”这种问题可以排到世界尽头,围绕着我七岁到二十一岁,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在解题。
老李:你能够感受自己的成长,你一直在成长。
林说:我为了获得答案,走过很多弯路。为什么现在说“人生最重要的就是真实”,我们的念头指引着生活的时候,很容易感受到不真实,因为念头常常是被影响的,是错的。你小时候偷过东西吗?
老李:没,我想要什么指指就得到了,有些可能需要哭哭。
林说:我在很小的时候从偷窃中获得了一种占有欲,这种占有欲满足了我在生活中的被动。我觉得正面不能交火,但我还是想占有和赢得胜利,我就会放大贪婪的那一部分去偷窃。现在是总结,当时年纪太小,对这个心理感受是没有那么清晰的,你也可以把我这些话当成偷窃的借口。
老李:怎么会说起来这个,你可以放在心里的,可以维护好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林说:得了吧,我在你这儿也没什么形象维护的。
老李:那你被抓包过吗?
林说:我被抓到过四五次吧。
老李:竟然有这么多次?
林说:偷窃对我的三观影响也很大,我发现无论是亲人还是陌生人,或是其他的关系,对儿童都很宽容。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我没有受到惩罚,也没有受到引导。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偷窃。它只是发生了,成为一个“标签”。长大了以后,当我看到有人偷窃和被偷的时候,我会停在那儿思考——人偷窃是因为被偷的人是那么好偷。偷窃行为的停止是根据我的道德开始提出行为上的质疑,这样的行为会损害我的自尊心,这一“畅快”的行为,会使我成为一个不自信的人,因为会产生愧疚。开始想:没有偷窃的环境是多么美好啊!只拥有自己拥有的东西是多么自信!他人拥有什么,与我无关!
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经历,我必须去面对它。它曾经让我备受煎熬,让我感觉到耻辱,同时让我知道什么是自尊心,什么是帮助他人的快乐(捡到一支笔放在讲台上,要比自己留着用的快乐更多),什么是内疚,什么可选择的不给他人带来伤害……
我总是用错误的方式得到正确矫正的结果,这就是成长带来的道德感。所以我认为道德不是社会给予的,不是教出来的,而是“慎独”。
老李:你这个很像卢梭的《忏悔录》里边的片段。
林说:我以前认为承认罪过是件风险很大的事,因为会产生附带效应,甚至你会因为坦白而拥有标签,这个社会不是宽容的、不是多元的,是单一而单薄的,它是那么脆弱和虚伪。
我不想说等我死后再将这些话说出来。有朋友之前评价《忏悔录》说他敢于去写自己内心的想法是非常了不起的。我反而看到了他在主观局限的意识之上,肆意篡改所发生的事实,想名垂千古,写辩证书可不是好的方式!
我想亲眼见证感受到的一切,就看它发生。
老李:我的内疚是家里实在操心太多,挣扎是过错,只能岁月静好,错过最好。用你的话说,白活了,真是白活了。
林说:搁我二十出头确实得批判你一顿,现在只会祝福你,我可是想躺都躺不倒!
老李:那你腰不好,得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