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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蓝光熄灭后,张猛并未立即下令突入。他伏在岩壁阴影中,右手紧握信号弹,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示意全队静止。三分钟过去,洞口再无动静。他摘下夜视仪,向身后队员点头,两人轻步上前,投出一枚烟雾弹。灰白烟雾迅速填满通道入口,数秒后未见任何反应。

张猛起身,率队低姿进入。通道深处,金属门虚掩,门缝内一片漆黑。赵鸿志远程提示的电源切断显然奏效。他们逐区排查,未发现活人踪迹。中央控制台上的发报机外壳焦黑,线路板烧毁,显然是自毁装置启动后的结果。张猛用枪托拨开残骸,确认无二次引爆装置。陈启铭随后抵达,蹲下查看设备残体,伸手触碰仍带余温的变压器,随即站起。

“设备已毁,人已撤离。”他直视张猛,“通知各组,收缴所有遗留物资,标记洞穴入口,安排哨位轮守。但任务性质变更——从清剿转为重建。”

张猛皱眉:“就这么算了?他们跑了,还可能再回来。”

“他们跑了,说明不敢打。”陈启铭声音平稳,“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百姓知道,有人留下来了。”

当天上午,部队整编分组。战斗序列解构,原突击队员编入民生支援队。陈启铭亲自带队,押运三辆卡车的粮食、棉被、药品驶向山脚下的李家屯。村庄半数房屋倒塌,断墙残瓦间杂草丛生,井口被碎石封死,几户人家在废墟旁搭起茅草棚,炊烟微弱。

车队驶入村道时,几名老人拄拐立于路边,目光警惕。孩童躲入门后,只露出半张脸。陈启铭跳下车,解开第一袋米的封口,双手捧起一把,递向最近的老农。老人未接,只低声问:“你们……能待多久?”

陈启铭将米放入对方手中,袋子也一并递上:“这袋米,够你家吃半个月。我们不走,至少在这半个月里,每天有人来送粮、修房、打井。”

老农低头看着掌心的米粒,许久才喃喃:“前年国军撤过,说三天回,到现在没影。”

陈启铭未答,转身走向废墟最严重的东区。他脱下军帽,卷起袖子,搬起一块压在门框下的石板。战士们见状,陆续下车,沉默地加入清理。起初动作生硬,有人扛梁时姿势不对,险些扭伤腰。张猛赶到时,正见一名战士把断柱往路边一扔,骂了句脏话。

他走过去,一把扯下外衣扔在地上,赤膊上前,单肩扛起一根粗梁:“老子当年在山里扛过三百斤木头!这算啥!”他脚步稳稳走向空地,将梁柱整齐码放,回头吼道:“干活要有章法!这梁还能用,省着点!”

战士们被震住,陆续调整方式。张猛又从废墟里翻出几块完好的青砖,拍净泥土,砌在一处将倾的墙基上。一名小女孩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几朵野花。她犹豫片刻,跑上前,将花环轻轻套在一名战士的枪管上。那战士愣住,下意识低头看,随即咧嘴笑了。

张猛看见,没说话,只从砖堆里捡起一块刻着“民国十九年建”的石碑残片,擦了擦,塞进随身挎包。

与此同时,赵鸿志带着技术组在村西电站废墟勘察。原变压器被炸毁,电线杆倾倒,唯一一台发电机浸过水,无法启动。他蹲在配电箱前,拆开外壳,检查线路烧损情况。两名战士协助搬运工具,一名村民蹲在旁边,手里捏着一段断线。

“以前有电的时候,晚上能亮两盏灯。”那人说,“后来日本人来了,拆了铜线运走,说是要造炮。”

赵鸿志点头,从工具包里取出几枚从缴获电台中拆下的整流管:“现在,我们把炮的零件,变成灯的零件。”

他指挥战士架设临时支架,将残存线路重新接驳,用日军电台的电源模块改装成稳压器。下午三点十七分,线路接通。村中唯一完好的电灯泡在村委会屋檐下闪烁两下,随即稳定发光。围观村民一片寂静,随后有人低声惊呼。

“亮了……真亮了。”

赵鸿志未停手,立即带队勘察水源。原水井位于村北,已被炮弹碎片污染,水面浮着油污。他取样检测后,决定另挖新井。选址定在村南高地,土质干燥,地下水层较浅。战士们轮班挖掘,三小时后见水。但水质浑浊,需过滤。

他召集村民,指着几只废弃的弹药箱:“这些铁皮箱,能改造成沉淀槽。我们分三层填砂、碎石、木炭,水流过三次,就能饮用。”

村民半信半疑,但仍动手协助。当晚八点,简易过滤系统建成,清流自竹管流出。一名老妇捧水喝了一口,老泪纵横。

夜深,临时指挥部设在村委会。油灯下,赵鸿志翻开笔记本,写下:“若无民之安居,何谈国之复兴?建议设立战后重建技术队。”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那盏灯仍亮着,映在泥路上,拉出一道微弱的光痕。

陈启铭走进来,肩上搭着湿毛巾,手里拿着一份清单。“粮食可维持二十天,棉被还差三十七床,药品急需补充。”他将清单放在桌上,“明天我去分区指挥部协调物资。”

赵鸿志点头:“电力系统可以逐步恢复,但需要更多零件。我打算带两人去邻镇废品站看看,或许能找些可用材料。”

“去吧。”陈启铭说,“安全第一,别再碰未爆物。”

“明白。”赵鸿志收拾工具包,忽然想起什么,“张猛下午让人送来一块石碑碎片,刻着年份。他没说要做什么,但我看见他放在床头。”

陈启铭沉默片刻:“那就留着。有些东西,毁了容易,再建难。”

次日清晨,张猛带领战士继续清理民房。他们用木架搭起临时屋顶,铺上油布防雨。一名中年村民蹲在自家院中,盯着断墙发呆。张猛走过去,递上一碗热粥。

“你家这墙,地基还在。今天就能立柱,三天内能封顶。”

那人摇头:“以前修好,日本人来了,一炮就没了。修了又塌,塌了又修,修给谁看?”

张猛蹲下,与他平视:“这次不一样。我们不走,枪也不收。谁敢来炸,我们就守在这儿。”

那人抬眼看他,嘴唇动了动,终未说话。

中午时分,陈启铭带队再次进村,卡车后厢加装了木箱,装满棉被与药品。他下车时,见几名孩童围在灯杆下,仰头看那盏灯。一名战士正教他们叠军被,四四方方,棱角分明。孩子们笑声不断。

陈启铭走向村委会,推开房门。赵鸿志正在绘制供水系统改造图,听见动静抬头。

“物资到了。”陈启铭说,“分区答应派医疗队,下周抵达。”

赵鸿志应了一声,继续画线。图纸上,新井、过滤槽、储水池、输水管路清晰标注。他在右下角写下:“第一期工程,七日内完成。”

傍晚,张猛在废墟中发现一处未登记的地下室入口,半掩于塌房之下。他叫来两名战士,清理碎石,掀开木板。下面是一间小屋,四壁完好,角落堆着几袋未开封的种子,标签已褪色,但仍可辨认:玉米、大豆、高粱。

他蹲下,打开一袋,抓起一把种子在手心摊开。颗粒干瘪,但未霉变。

“留着。”他对战士说,“明年开春,还能种。”

他将袋子重新封好,搬上卡车。临走前,回头看了眼那间地下室,低声说:“房子塌了,粮没吃完,人没走——这村就活着。”

夜再度降临。村委会灯下,陈启铭坐在桌前,面前摊着全村重建进度表。他拿起笔,在“电力恢复”一栏打勾,在“房屋修缮”后写下“完成三十七户”。笔尖顿了顿,又添一句:“民心修复,进行中。”

赵鸿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收到的电报。他递过去,一句话未说。

陈启铭展开电报,目光扫过内容,缓缓抬头:“分区命令,三日内移交李家屯防务,主力部队调往铁路枢纽。”

赵鸿志盯着他:“那重建呢?”

陈启铭捏着电报,纸页边缘微微卷起。

“我们走,但种子已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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