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铭一脚踹开横在通道口的焦黑横梁，碎石簌簌落下。前方烟尘未散，但脚步声已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地底深处被惊醒的蜂群。他抬手压下冲锋枪口，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命令，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蹲！”
张猛正拖着一名伤员往墙角退，大刀卡在肋下，左手死死攥住对方军装领口。他听见命令，立刻将伤员推到掩体后，反手抽出刀刃，刀背在水泥地上刮出一溜火星。他抬头，正撞上陈启铭的目光。两人没说话，只同时点头。
通道尽头传来金属撞击声，紧接着是整齐的脚步，皮靴踏地的节奏压过枪声余响。一队日军从烟雾中冲出，端着上刺刀的三八式，吼声震得墙体落灰。他们不再依托工事，也不再隐蔽推进，而是成密集队形直扑而来，领头军官挥刀高喊，脸上毫无惧色。
“拼刺！”陈启铭吼出命令的同时，已跃出掩体。
第一波日军撞上我方前沿阵地，枪托对枪托，刺刀对刺刀。一名战士被挑中腹部，踉跄后退，却仍用枪管卡住对方刺刀，为身后战友争取开火时间。张猛冲在最前，大刀横扫，削断一支刺刀，顺势劈进敌人肩窝。他一脚踹开尸体，刀未拔出，已抄起地上步枪，枪托砸向另一名日军面门。
陈启铭接连击倒两人，枪管被刺刀挑弯，只得弃枪。他翻身滚过一具尸体，抓起掉落的工兵铲，迎面撞上一名扑来的日军。对方刺刀直刺胸口，他侧身避让，铲刃狠狠劈进对方脖颈。温热血喷在脸上，他没擦，只顺势抽出铲子，回手砸向第三人的太阳穴。
近战在狭窄通道内全面展开。没有射击，没有掩护，只有肉搏的闷响、骨骼断裂声和短促的嘶吼。战士们用枪托、匕首、铁锹，甚至石块与日军厮杀。一名战士被刺中大腿，倒地瞬间拉响手榴弹拉环，抱住敌人滚进角落。爆炸掀翻半堵墙，烟尘中，更多日军从侧道涌出。
“他们不要命了！”一名战士吼着，脸上被划开一道血口。
陈启铭抹了把脸，喘着粗气：“不是不要命，是命令他们死守。”
他回头扫视战场，发现日军虽疯狂，但阵型仍有章法，反扑路线精准指向我方推进最深的三个节点。这不是溃兵反扑，而是有组织的反击。
“传令！”他抓过通讯员，“让左翼收缩，集中火力守主通道！右翼留一个班牵制，其余人往中线靠！”
通讯员刚点头要走，一发子弹擦过他肩头。陈启铭猛地将人扑倒，抬头望去，通道高处一个通风口冒出火光，一挺机枪从内部探出枪管，开始扫射。
“那边有暗哨！”有人喊。
陈启铭迅速判断：“张猛！你带人清掉高处火力！我带主力顶住正面！”
张猛应声跃起，招呼三名还能动的战士，沿墙边堆叠的沙袋攀爬。他刚翻上半人高平台，一发子弹击中沙袋，尘土扑了满脸。他眯眼瞄准，看见通风口后有两个日军正交替装弹。他甩手扔出一颗手榴弹，弹体卡在口沿，两秒后爆炸，火光将半边通道照亮。
机枪哑了。
但日军的反扑未停。更多敌人从后方通道涌出，甚至有士兵赤裸上身，只绑着白布条，嘶吼着冲入战团。他们不再顾及伤亡，见人就扑，见武器就抢。一名战士刚击倒敌人，转身时却被另一人抱住腰际，两人一同滚入弹坑，再起身时，敌人已用牙齿咬断了他的喉管。
“鸿志！”陈启铭大喊，“弹药还有多少？”
赵鸿志从后方爬来，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还能撑十分钟！但近战用的短家伙不够了！”
“把工兵铲、铁锹全发下去！伤员能动的也编成组，守后路！”陈启铭咬牙，“他们想用人数耗死我们，我们偏不退！”
赵鸿志点头，迅速往后方调度。途中他踢开一具日军尸体，发现对方腰间挂着一个墨绿色弹药盒，盒面印着一个黑色三角标记，内部弹药排列方式与我军不同，弹壳底部刻有细小编号。他没多看，只顺手扯下盒子塞进包里，继续向前。
战斗持续升级。我方防线被压缩至主通道入口二十米内，战士们背靠残墙，以尸体为掩体，与日军贴脸厮杀。一名战士捡起日军掉落的作战手册，封面沾血，内页有手绘地图，标注了数个未启用的地下通道和通风节点。他刚要喊人，一枚手榴弹在脚边冒烟。他扑过去将弹压进沙袋缝隙，爆炸震塌半堵墙，自己也被气浪掀翻。
等他爬起，手册已不见踪影。
“在那儿！”他指向瓦砾堆，一名战友正要过去，却被流弹击中膝盖。他咬牙爬过去，从碎石下抽出手册，塞进怀里。
陈启铭已杀到最前线。他左臂被划开，血浸透袖管，但动作未停。他用缴获的日军步枪拼刺，一连击退三人。张猛从高处跃下，落地时踩中尸体滑倒，一名日军趁机扑来。张猛翻身，用大刀格开刺刀，反手割断对方咽喉。他喘着粗气站起来，发现陈启铭正被两名日军夹击。
他怒吼一声，冲上前去，一刀劈断一人枪管，另一人举枪欲刺，被陈启铭用枪托砸中手腕。两人合力将敌人击毙，背靠背喘息。
“他们疯了。”张猛抹了把脸，“这不像打仗，像送死。”
“不是送死。”陈启铭盯着通道深处，“是拖延时间。他们在等什么。”
赵鸿志这时冲上来，手里举着那本手册。“地图上有新通道，通向据点后方，可能是备用撤离路线！”
陈启铭接过翻开，目光停在一处标注：“‘丙七’通风井——直通外围山体。”
“他们想从这儿跑？”张猛问。
“不。”陈启铭摇头，“是有人要从这儿进来，或者……东西要运出去。”
赵鸿志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弹药盒！编号是‘TK-9’，我在鸿门岭缴获的日军文件里见过，是‘特别行动组’的配给标识。”
陈启铭眼神一凛：“不是普通反扑，是掩护行动。”
他立即下令：“收缩防线，放弃两侧，集中守主通道！张猛，你带五个还能打的，跟我往指挥区突！必须在他们完成交接前打断！”
张猛点头，召集敢死队员。七人重新装弹，检查刺刀，沿中央通道推进。日军察觉意图，立刻调集兵力阻截。双方在岔道口再度撞上，展开新一轮肉搏。
陈启铭一枪托砸翻敌人，顺势冲进指挥室。屋内桌椅翻倒，电台被砸毁，墙上挂着大幅作战图。他扫视一圈，发现角落有个半埋入墙的保险柜，柜门虚掩，内部空无一物。
“东西被拿走了。”他低声说。
张猛踹开另一扇门，发现内室有烧毁的文件残片，铁盆里还冒着青烟。他蹲下翻捡，找到半张未燃尽的纸，上面印着“731-乙”字样，边缘有冷冻舱的简图。
“这是……”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震动。远处传来沉闷爆炸，通道顶部簌簌落土。
“他们炸了后路。”陈启铭站起身，“要封口。”
他转身欲走，忽见保险柜底部有一块松动的金属板。他蹲下掀开，里面藏着一枚未启用的发报机，天线卷在内部，电池仍有余温。
赵鸿志接过检查，低声道：“还能用。频率没设，但有预存频道。”
陈启铭盯着那台机器，又看向张猛手中的残页。
“他们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