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的动静戛然而止。赵鸿志贴着岩壁，右手已摸到腰间短管手枪的扳机护圈。三秒后，一个身影从灌木后钻出，军服下摆沾满泥浆，左臂绑着一道红布条——是己方联络员。
那人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油纸图，递了过来。赵鸿志展开，灯光下可见北坡新增的巡逻路线被粗笔勾出，原定突入的铁丝网缺口处画了个叉，旁边标注“伪装网，绊雷三组”。图角署名“李青山”，字迹潦草。
“张猛在北侧沟底等你。”联络员声音沙哑，“卡车刚进大门，哨塔注意力偏移，窗口只有五分钟。”
赵鸿志将图塞进内袋，拎起靠在岩壁的武器箱。六支改良步枪，其中三支标有“Z-7”。他点头，联络员转身折返。两人一前一后沿北坡暗沟下行，碎石在鞋底打滑，箱体磕碰岩壁发出闷响。
沟底掩体里，张猛正蹲在一块突出的石檐下。他接过武器箱，打开，手指迅速划过枪托，触到“Z-7”的刻痕时顿了一下。副手凑近，他低声说：“这枪，是鸿志亲手调的，近战别连发。”
战士们迅速换装。张猛抽出一支“Z-7”，拉枪机试了两下，抬头看向据点方向。运输车刚驶入大门，岗哨围在车旁检查证件，探照灯扫向大门内侧。外围铁丝网后的巡逻兵正背对排水沟，朝岗楼走去。
“两组人，前出探雷。”张猛压低声音。
两名侦察兵爬出掩体，匍匐前进。一人手持探雷杆，杆头绑着一块灰绿色布片——缴获的日军军服残片。他们在距铁丝网十五米处停下，将布片轻轻拖动，模拟脚步晃动。探照灯光柱扫来，在布片上停留两秒，随即移开。
张猛抬手，三指贴地。突击组沿排水沟蛇形推进，枪口压低。二十米、十五米、十米。最前的战士抵近岗哨死角，抬枪，三点两发。左侧哨塔上的日军头一歪，栽下平台。右侧哨兵刚转身，第二枪击中其肩部，人撞上栏杆，滑落无声。
张猛一挥手，爆破组跃出。两人各抱一捆土制燃烧弹，拉开引信，甩向据点外围油桶堆。轰地一声，火光冲起，油桶接连爆炸，黑烟翻滚。岗楼内日军乱作一团，有人扑向电话机，有人取枪朝外张望。
“冲！”张猛跃起，率队从排水沟冲出，直扑铁丝网。
火光照亮了据点内部。张猛眼角余光扫过，见一座半地下掩体半掩于土坡，门楣上方刻着“甲字三号”四字。他低吼：“记下位置，那是指挥节点！”
突击组已抵近第一道防线。张猛下令分两路，一路由机枪手压制侧翼碉堡，另一路由爆破组主攻铁丝网缺口。但刚靠近，左侧地面突然炸开，一名战士被掀翻。绊雷！第二枚雷在三米外引爆，气浪掀飞沙袋。
“停！”张猛扑倒在地，吼道，“别动！”
队伍瞬间静止。前方地面隐约可见细线拉扯，横贯通路。张猛眯眼，见雷线连接处埋在土中，头端系着铁片，稍有震动便会触发。
“狙击组，清碉堡窗口！”
两名战士架起改良步枪，瞄准具上嵌着镜片残片。张猛打手势，第一枪击碎右侧碉堡观察孔，玻璃碎裂声中，机枪手缩头。第二枪穿孔而入，闷响后，机枪哑了。左侧碉堡内日军刚探头，第三枪击中其额头，人向后倒。
“扔烟雾弹！”
五枚烟雾弹同时投出，白烟迅速弥漫，遮住碉堡视野。爆破组趁机匍匐前进，将集束手榴弹塞入碉堡射击孔下方。引信燃尽，轰然巨响，碉堡左侧墙体坍塌，砖石砸下，压住机枪残架。
张猛率队冲入，占领前沿阵地。战士们依托残墙布防，枪口对准据点内部通道。一名俘虏被押至张猛面前，双手反绑，军服破损，脸上沾着煤灰。他嘴唇发抖，用生硬的中文喊：“你们……不该来……这里不是前线……”
张猛盯着他，未答话。他转身走向阵地高点，从腰间取出信号枪。夜空漆黑，雾气未散。他抬头，见北面运输线方向又一辆卡车驶近大门，岗哨再次聚集。
他举起信号枪，扣动扳机。红色弹丸划破夜空，在最高点炸开。
据点内，警报声骤然响起。通道深处传来皮靴急促跑动声，数名日军军官冲出掩体，朝机枪阵地奔去。一名通信兵扑向电话机，手指刚搭上转盘，屋顶的广播喇叭突然爆出杂音，接着是一声短促的鸟鸣——三声连叫，停顿，再两声。
军官猛地抬头。
张猛已下令：“炸断电箱，切断通讯。”
一名战士背起炸药包，贴墙前进。十米外，电线杆连接着据点主配电箱。他刚跃出掩体，碉堡残垣后突然闪出两名日军，端起步枪扫射。子弹打在砖石上溅起火花，战士右肩中弹，扑倒在地。
张猛抬枪射击，击倒一人。另一人缩回残垣后。副手扑过去拖人，将战士拉回阵地。血从肩窝涌出，浸透军服。
“还能打吗？”张猛问。
战士咬牙点头，左手抓起步枪。
张猛从腰间解下最后一枚燃烧弹，塞进他手中：“等烟雾再起，扔向电箱。”
他转头看向“甲字三号”掩体方向。火光映照下，那扇铁门微微晃动，仿佛有人在里面推动。他眯起眼，见门缝下方渗出一丝淡黄色液体，落地后迅速蒸发，空气中飘来一丝刺鼻气味。
他皱眉，正要下令侦察，忽然听见身后阵地传来急促脚步。通讯员小周从矿道口跑来，手里举着一张油纸。
“赵工留的字条！”他气喘吁吁，“射距 15米，慎用连发！”
张猛接过字条，塞进衣袋。他抬手，指向电箱方向：“第二组，准备接应。”
小周刚点头，阵地左侧突然传来爆炸。一枚迫击炮弹落在残墙外，掀起泥土。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炮火开始覆盖前沿阵地。
“日军反应比预计快。”副手趴下，大声报告，“侧翼发现增援，至少一个班，正从内部通道逼近。”
张猛伏低身体，迅速扫视战场。烟雾渐稀，碉堡残垣已无法完全遮蔽视线。电箱仍在运作，电线杆顶端火花闪烁。他抓起一支“Z-7”，检查弹匣，只剩七发。
“通知后方，突袭提前完成，请求按计划推进。”他对小周说，“你带伤员走矿道撤。”
小周摇头：“李青山说，接应点信号未变，补给队还在等。”
“那就让他们等。”张猛站起身，将枪甩上肩，“现在，我们得守住这里。”
他指向那扇渗出黄液的铁门：“先炸电箱，再派人摸到‘甲字三号’附近，放烟雾弹标记位置。”
副手刚应声，阵地右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众人转头，见铁丝网边缘的地面缓缓隆起，一段金属管从土中探出，顶端装有旋转镜头，正缓缓转向阵地方向。
张猛瞳孔一缩。
他抬枪，瞄准金属管基座，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