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在龟裂的岩地上织出细密的光网。
方卞半跪在碎石滩上，背后的晶翅虚影如融化的冰雪般消散。
沐瑶靠在他肩头，掌心紧贴着那枚玉蛊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紫霄的幼崽们瘫坐在三步开外，皮毛上沾满星砂化成的金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咳咳……”
沐瑶的咳嗽声惊飞了枯枝上的寒鸦，嘴角渗出的血丝在晨光中格外刺目，“命蛊需要正午阳气最盛时才能……”
她的话被地底传来的闷响打断。
百丈外的地面塌陷出巨坑，五毒教祭司的蝎尾杖尖刺破土层，带起漫天尘沙。
紫霄颈毛炸立，幼崽们额间的星图纹路忽明忽暗，显然昨夜消耗过度。
方卞将沐瑶扶到岩壁凹陷处，抓起把碎石在地上划出阵纹：“我去解决他，你留着体力处理命蛊。”
“等等！”
沐瑶扯住他衣摆，玉蛊盅在她膝头泛着微光，“祭司身上带着往生蛊，杀了他会引发尸爆。”
她沾血在岩面画出简易地形，“西南两里有个寒潭，把他引到水边。”
紫霄的幼崽突然发出示警的低鸣。
方卞转头望去，祭司的袍角已露出地面，缠绕在杖身的毒蝎正朝他们摆动。
幼崽们额间星图骤然亮起，投射出的光斑恰好落在寒潭方向。
方卞抄起块棱角分明的黑曜石，在掌心割出血口。
血腥味刺激得毒蝎狂躁扭动，祭司浑浊的眼珠透过尘雾锁定他的位置。
当第一道毒雾喷来时，方卞故意踉跄着往西南方退去。
寒潭水面飘着层薄冰，倒映出追兵扭曲的身影。
方卞在潭边石滩急停，反手将染血的石块掷向水面。
冰层破裂的脆响中，祭司的蝎尾杖刺穿他残影，毒雾将潭边的枯草腐蚀成黑灰。
“就是现在！”方卞翻身滚向侧方。
潜伏在乱石后的紫霄猛然跃出，积蓄已久的雷光劈中潭边湿滑的岩地。
祭司收势不及滑入寒潭，水面顿时沸腾般冒出无数气泡。
沐瑶的银发被晨风撩起，她将玉蛊盅举过头顶，正午的阳光恰好穿透云隙。
盅身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十二道蛊影尖啸着想要逃逸，却被她心口的蛟珠图腾尽数吸入。
寒潭中的挣扎声渐渐微弱，方卞喘着粗气回到岩壁下。
沐瑶的银发正在恢复光泽，但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命蛊需要完全融入血脉才能……”
她的话被喉间涌出的血沫打断。
方卞接住她瘫软的身子，发现玉蛊盅已经碎成齑粉，金粉顺着她的指缝渗入皮肤。
紫霄凑过来舔舐她腕间的伤口，幼崽们蜷缩着围成半圆。
日头西斜时，沐瑶的呼吸终于平稳。
方卞用续命灯的残片舀来寒潭水，水面映出她眉心新生的淡金纹路——正是玉蛊盅上消失的图腾。
“数百年的因果，算是了结了。”
沐瑶望着逐渐平息的潭水，“五毒教经此一役，至少五十年恢复不了元气。”
紫霄忽然竖起耳朵，幼崽们冲着东南方低吼。
林间惊起群鸟，隐约可见几道身影在树梢间腾挪。
方卞抓起块尖锐的岩石，却被沐瑶按住手腕：“是蝠王宗的搜救队。”
她扯下颈间玉璧掷向空中，璧身的蝠纹在夕阳下泛出血色流光。
半盏茶后，三名灰袍人落在岩滩上，为首的老者看到沐瑶眉心的金纹，瞳孔猛地收缩：“圣女传承……真的完成了？”
“药婆婆的遗愿达成了。”
沐瑶借力起身，指腹拂过方卞掌心的蛊纹，“这位是……”
“我知道他。”老者打断她的话，从怀中取出半块染血的玉简，
“药婆子临终前传过讯，说若见到带着雷兽的年轻人，就把这个给他。”
方卞接过玉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药婆婆记录的血渊蛊调和方法。
最后几行字被血迹模糊，但仍能辨认出“以命蛊为引，可解反噬”的字样。
暮色渐深时，蝠王宗的木鸢降落在寒潭边。
沐瑶站在舱门处回望地宫方向，坍塌的祭坛废墟上飘着缕缕青烟。
方卞摩挲着玉简边缘，幼崽们挤在他脚边打盹，皮毛上的星砂随着呼吸明灭。
“接下来去哪？”他望着逐渐亮起的星子。
沐瑶的银发被晚风扬起，眉心的金纹在暮色中流转：
“先去青要山找药婆婆的故人，把你体内的始蛊分离出来。”
她指尖轻点木鸢的导航星盘，“顺便查清楚，当年初代教主到底在命蛊里藏了什么秘密。”
紫霄忽然仰头长啸，幼崽们额间的星图纹路与导航星盘产生共鸣。
木鸢缓缓升空时，方卞看见东南方的天际有雷云聚集，隐约勾勒出某个熟悉的轮廓——
正是五毒教总坛的方向。
沐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有些账，迟早要算的。”
木鸢的骨翼掠过云层，在月华中投下细长的影子。
方卞倚在藤编的舱壁上，掌心摩挲着药婆婆的玉简。
沐瑶的银发垂落在星盘边缘，眉心的金纹随着导航珠的转动忽明忽暗。
紫霄蜷在角落梳理毛发，幼崽们挤作一团，皮毛上的星砂已褪成暗银色。
“明日卯时能到青要山。”沐瑶指尖轻点星盘，二十八宿的虚影在舱内流转，
“药婆婆的故人住在北麓的雾隐谷，谷口的迷阵需要雷兽晶石才能开启。”
最大的幼崽忽然抬头，额间晶石映出北斗倒悬的异象。
方卞顺着它的视线望去，云海尽头隐约可见连绵的山影，最高峰处笼罩着青灰色的雾气——那雾气竟凝成蛟龙盘柱的形状。
木鸢忽然剧烈颠簸，导航珠迸出数道裂纹。
沐瑶扶住舱壁，星砂从她袖口涌出填补裂缝：“是瘴气潮，扶稳！”
话音未落，墨绿色的雾气已漫上骨翼。
幼崽们集体炸毛，晶石光芒在雾中照出密密麻麻的飞虫。
紫霄喷出雷光织成电网，虫群触及电弧的瞬间爆出腥臭的浆液。
“抓紧！”方卞拽过沐瑶的手腕。
木鸢如离弦之箭穿透雾墙，骨翼上瞬间凝结出冰晶。
当轰鸣声渐息时，他们已悬在断崖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雾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