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卞抱着沐瑶退到荧光带的阴影里，怀里她的银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槁，发丝擦过他的手腕时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续命灯的油……”
沐瑶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眼见青黑色的毒素已经蔓延到耳后，“西南角岩缝里有备用的灯油。”
方卞顺着她指尖示意的方向望去，在那边三指宽的岩缝里卡着半截陶罐。
紫霄低吼一声，幼崽们便跃上岩壁，额头的晶石在缝隙中映出暗红色的液体痕迹。
就在幼崽即将触及陶罐时，地宫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震得洞顶的星砂簌簌坠落。
“当心！”
沐瑶的警告被破空声打断。
九节钢鞭从暗处甩出，鞭梢的倒钩直取幼崽的咽喉。
方卞甩出星砂凝成的短刃，刃身与钢鞭相撞迸出火星，幼崽则趁机叼着陶罐滚落地面。
沐瑶接过陶罐时手腕一颤，罐身裂缝中渗出腥臭的黏液：“不对，这是腐心蛊的分泌物，五毒教换了灯油的藏处。”
她将罐子倒扣在地，暗红液体在岩石表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幼崽们额间的星图忽然偏移角度，最大那只的前爪重重拍在东北方的岩壁上。
方卞摸到石面细微的凸起，用力按下后，整块岩壁向内翻转，露出嵌在夹层中的青铜匣——
铜匣的表面布满了与沐瑶玉璧相同的蝠纹。
“药婆婆藏的备用灯油。”沐瑶苍白的脸上浮起虚弱的笑意，指尖在匣盖边缘的血渍处摩挲，
“当年她带我逃出总坛时，在这里留了十几处暗格。”
方卞撬开铜匣，琉璃瓶中的金色液体映亮两人面容。
就在他准备给续命灯添油时，地宫的震动陡然加剧，成群的裂宫蛊从各个孔洞涌出，甲壳摩擦声犹如暴雨击打铁皮。
紫霄弓起脊背，颈毛间跃动的雷光比平日黯淡许多。
幼崽们挤在两人脚边，星图纹路在它们额间明灭不定。
方卞将沐瑶护在身后，新添的灯油让续命灯的火光暴涨，扑来的裂宫蛊在青光中化作飞灰。
“跟着星图走。”
沐瑶将玉简塞进他腰带，“幼崽们的金纹指向的就是最后一道蛊阵。”
穿过塌陷的甬道时，方卞注意到洞壁上的抓痕变得密集。
这些痕迹深浅不一，最新的一道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紫霄突然停步，幼崽们冲着前方岔路发出威胁的低吼——三条岔道口的积水里漂浮着数个五毒教徒的残破衣甲。
“走中间。”沐瑶的呼吸喷在方卞颈侧，“看水面的反光。”
方卞眯起眼睛，续命灯的青光在中间通道的水面映出细密的波纹。
那是幼崽们星图的倒影，金纹在水波中组成箭矢形状。
他踩上潮湿的岩块时，脚下传来机括转动的轻响。
“停！”
沐瑶的指尖掐进他肩膀。
两侧岩壁毫无征兆地射出毒针，紫霄的雷光在最后一刻击偏了机关枢纽。
毒针擦着方卞的耳际钉入石壁，针尾缠绕的蛛丝还在微微颤动。
幼崽们额间的星图忽然扭曲，最大的那只突然咬住方卞裤脚往右拽。
沐瑶的银发扫过岩壁某处凸起，隐藏的暗门轰然开启，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
“这是……”
方卞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百丈见方的天然洞窟里，十二根墨玉柱环绕着青铜祭坛，柱身刻满与沐瑶心口相似的蛟龙纹。
穹顶垂落的星砂结成巨网，每处节点都悬着具风干的尸骸。
沐瑶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是初代教主用圣女尸身布置的养蛊阵。”
她指向最近那具尸骸手腕的银铃，“三百年来，每个圣女的魂魄都被困在这里滋养蛊虫。”
紫霄的幼崽突然集体长啸，星图纹路脱离它们的额头，在祭坛上方拼成完整的二十八星宿图。
沐瑶的玉璧自动浮空，蛟珠图腾投射出的金光与星图重合，在祭坛中央照出个暗格。
“命蛊的容器。”沐瑶挣扎着要下地，“用你的始蛊打开它……”
地宫再次剧烈震颤，五毒教的追兵终于突破防线。
为首的祭司手持蝎尾杖，杖身的鳞片正往外渗着毒雾：“把命蛊交出来！”
方卞将沐瑶安置在祭坛边缘，始蛊在经脉中疯狂游走。
他背后的晶翅虚影尚未完全成型，蝎尾杖喷出的毒雾已经腐蚀了最近那根墨玉柱。
紫霄的雷光劈在祭司脚边，却被他袖中飞出的蛊虫吞噬。
“带她走！”方卞冲紫霄和幼崽们吼道。
最大的那只却突然跃上祭坛，额间晶石迸发的雷光注入星图。
沐瑶的银发无风自动，玉璧射出的金光与雷光融合，在暗格表面烧出裂缝。
祭司的蝎尾杖重重顿地，十二具青铜尸从阴影中走出。
方卞的晶翅终于凝实，翅尖扫过青铜尸的关节，星砂与金属摩擦出刺耳声响。
沐瑶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入暗格裂缝：“快！同时注入始蛊！”
方卞的手掌按上暗格的刹那，祭司的蝎尾杖刺穿了他的肩胛。
剧痛反而让始蛊彻底苏醒，暗金蛊力洪流般涌入祭坛。
穹顶的星砂巨网寸寸崩裂，困在其中的圣女魂魄化作流光没入沐瑶心口。
紫霄的幼崽们集体炸毛，星图纹路脱离祭坛浮到半空。
沐瑶的银发重新焕发光泽，蛟珠图腾在她眉心凝成实质。
祭司惊恐地后退：“你竟然真的融合了历代圣女的……”
沐瑶抬手虚握，祭司的蝎尾杖应声断裂。
方卞拔出肩头的杖尖，始蛊的恢复力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当最后一丝星砂落地时，祭坛中央的暗格完全开启，露出里面巴掌大的玉蛊盅。
“这才是真正的命蛊。”沐瑶捧起玉盅，十二道蛊影从她体内钻出，绕着玉盅飞舞，“几百年的轮回，该结束了。”
话音未落地宫便开始崩塌，紫霄叼起幼崽低吼一声示意快走。
方卞揽住沐瑶的腰跃上晶翅，身后传来五毒教祭司不甘的咆哮。
当他们冲出地宫时，晨光正刺破云层，星砂在阳光下化作点点金芒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