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些时候，摄像机的电量就已经接近于无——镜头旁的红灯扑闪扑闪，手机情况稍微好一点——至少电量充足，但这地方没网。
信息发出去得转半天的圈圈，最后定格成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柯琳关掉了摄像机，打算在自己遇到情况时再打开摄像机。
可刚做这个决定，特殊情况就发生了——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行，柯琳经过转角，爬过山丘，预想中荒废成一片狼藉的村落并未出现，建在道路两侧的房屋竟有一小半都重焕生机。
老屋的墙壁被粉刷的洁白一片，屋顶换上了崭新的瓦片，几户人家的烟囱甚至飘散着淡淡炊烟，在谷中袅袅升起。
这……怎么回事？
明明她记得村里的人都搬出去了，为什么还有人住在这里？
不安和疑惑在心中晃悠，她略显迟疑地迈动脚步，目光扫过那些尚有人居住的房屋，结果正好和在屋前庭院洗菜的老太四目相对。
老太太满头银丝，脸庞充满沟壑、满是皱纹，但眼睛称得上炯炯有神，她眯着眼打量柯琳片刻，脸色不由恍然大悟：“哎哟！这不是琳丫头吗？！”
抑扬顿挫的声线和称呼自己的小名，柯琳很快将对方和记忆中的中年妇女的形象对应上来：“张姨？”
她的声音里带着七分惊奇和三分喜悦，惊奇的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对方，喜悦的也是因为能够在这里见到她——这个从小就疼爱自己的邻家长辈，一股久违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两人就着往事寒暄起来。
只是对方谈论了自己儿时的几桩糗事后，柯琳便转移了话题。
“张姨，”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我记得……当年山体滑坡后，政府不是说附近要修隧道，影响地质，给补偿让我们都搬走了吗？怎么……”
她环顾其他几间明显翻新过、有人居住的房屋。
“隧道是修好了，通了好多年车了，可我们这些老骨头啊……”
张姨微微叹气，用围裙擦了擦手里的湿泞，“到新地方住没多久，心里头总觉得空落落的——外头再好，也不是根啊！
后来大伙儿一合计，觉得那隧道对咱这儿的影响，好像也没当初说的那么邪乎……加上实在舍不得这祖祖辈辈待的地方，陆陆续续……哎，不过搬回来的都是些老家伙，家里那些年轻小伙儿都在城里的。”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语句，脸上露出些许宽慰：“不过也不是所有年轻人都嫌弃这山沟沟——喏，方青那孩子，就留下了，还住在原来老屋那儿。”
“……方青？！”柯琳看了眼张姨指的远处的炊烟，声音略微拔高，“他……他还……活着？”
张姨先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恍然地笑起来：“活着！活着呢！瞧把你激动的！当年那场大雨引发的山洪，方青娃娃确实是被冲走了，我们都当他……
唉，可老天开眼啊！他被冲到下游老远的地方，让一个放排的老把式给救了！也是命大，生了重病，养了好久才缓过来，那恩人年纪大了，没有孩子，方青就给他养老送终……”
张姨感慨着，“后来那恩人走了，方青给他入土为安，可方青那孩子念旧，又孝顺，觉得爸妈年纪大了还是习惯老家，加上他自己……这不，就回来了。
哎，你们家当年搬得远也走得急，咱联系不上，也就没特意知会你们……方青可经常念叨你呢！
说起来你小时候最文静，就爱跟着他屁股后头转——瞧瞧你现在这水灵模样，跟方青站一块儿，那才叫郎才女貌！要不要去他家看看？就在老地方！”
方青还活着……柯琳有所恍惚，她想起往事，心中不免酸涩，尘封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
——以前这村子里，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都是男娃，个个调皮捣蛋，总是丢下自己随处乱跑。
年幼的自己不想总是被他们扔下，所以看不见他们就哭，那时候就是方青陪在自己身边，他也不嫌自己是个拖油瓶，去什么地方都带着自己一起。
自己那时候走路还不利索，在田埂上差点摔下去，方青抱着自己，结果滚了一身泥，被家里狠狠训斥了一顿。
后来，方青就不跟着那群调皮孩子探险了，他就陪着自己，玩那些男生都不感兴趣的游戏，像是过家家跳房子什么的……
柯琳望着张姨慈祥的笑容，几乎就要脱口答应，可在话临嘴边时，她猛然意识到口袋里那信号全无的手机，以及手机上时相对自己一言一句的关心。
很快，她又握了握差点忘记的手里摄影机，还有临进山前池相师的嘱托。
“务必要去庙里拜神……”
池砚那不容置疑的话语如同警钟在脑中敲响。
柯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对张姨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点急事要办……我记得村边有座庙宇，现在还在吗？”
“山神庙啊……在呢在呢，一直没塌。”张姨连忙点头，还是忍不住劝道，“拜庙啥时候不行？先去见见方青吧，他要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算算时间，你们十多年没见了！”
“等我拜完庙，一定去看他！”柯琳匆忙和张姨道别，循着记忆朝山神庙的方向走去。
村子依山势而建，房屋错落在蜿蜒的山路两旁，庙宇就建在村子的最边上。
房屋虽多，但大多毫无人烟，只剩残垣断壁——张姨说的不错，回来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从田埂上背着柴的，是个面相有些相熟的中年男人，两人彼此对视，均未多说什么。
柯琳以前住的地方，不在道路两侧，要想见到那里，还得再往下走走——她对昔日的住所并无留恋之情，只是目光扫过满山浓郁的青翠，过去的点点滴滴还是难免在她脑海中积累。
记得以前这里下过一场大雪，柯琳照着老爸的模样堆了一个雪人，却被老爸认成了猪八戒……
老屋子背后有片竹林，竹林里有块很大的石头，她以前爬不上去，是方青扶着自己上去的，坐在那块石头上，竹林的风很安静，很轻柔……嗯，石头边上的竹笋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吃。
还有一次，老爸让自己去街上的商店买烟，结果自己在路上碰到了只恶犬，和它对视片刻后，自己突然奔跑，第一次安然逃脱，不过回家的路上被它追上狠狠咬了一口小腿……嗯，那次老爸被老妈教训得很惨。
儿时的趣事缓和了柯琳紧绷的精神，她沿着乡道一步一个脚印，在一次爬坡的转角处，忽然停下了脚步。
——路旁，杂草被压平的空地上，赫然矗立着一幢用粗糙黄纸和竹篾扎成的、足有半人高的纸房子！
更诡异的是，那纸房子正在熊熊燃烧！橘黄色的火焰无声地舔舐着纸壁，黑烟扭曲着升腾。
柯琳猛地后退了几步，并打开手里摄像机的开关。
村里人固然是有烧纸房子祭奠先祖的习惯，不过森林防火意识的根深蒂固，纸房子的火尚未熄灭前，点火的人都会在一旁看着。
——何况这种有杂草的空地，村民根本不可能将其作为烧纸房子的场所！
心理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想要远离，但只是走了几步，她的后背便碰上一具冰凉的身体。
“……”
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柯琳想要再次挪动脚步，可这次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不听她的，柯琳僵在原地，感受着身后的寒凉，以及面前燃烧纸房子的炙热。
随着火势的增长，柯琳能明确感受到火势正逐渐逼近自己，由一开始的温暖到后来的滚烫，再到现在的……宛如置身于火焰中的灼烫。
柯琳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她就是那幢被烈火烧得不成形状的纸房子。
一开始身前身后的热与冷还在拉锯，随着炽热的加剧，身后的凉意急速消退，柯琳好像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动静传出。
恢复一点行动力的她费力挪动手指，改变摄影机的方向，借着取景器看清身后的景象——
镜头里，一个扭曲的、由浓郁黑烟构成的人形轮廓，正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柯琳知道自己动弹不了，哪怕对方要攻击自己，她也做不了抵抗，所以表现得反而很坦然。
这份坦然让她仔细观察黑影，柯琳才发现对方并非试图袭击自己，而是黑影正在被火焰灼烧，正痛苦地手舞足蹈。
柯琳听不到它在爱好，耳朵听到的只是它被火烧得滋滋作响的声音。
片刻后，在柯琳也险些受不住烈焰的侵袭时，黑影边角冒出缕缕黑烟，它如同被投进熔炉的蜡像，迅速融化、溃散，化作几缕带着火星的黑灰，被山风一卷，消失无踪。
随着黑影的湮灭，柯琳只觉得身上那股如影随形的阴冷和沉重感骤然一轻，连日来压在心头的恐惧和疲惫仿佛也被那火焰一同烧尽了，一种久违的、神清气爽的感觉流遍全身。
她恢复身体的自由，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连忙后退，以躲过扑面而来的热浪。
身体的灼痛感逐渐消退，柯琳抚摸自己的手臂，光滑如初的肌肤上没有半点被烧的迹象。
想来脸上也是如此……至少不用担心毁容的风险了，免得被嫌弃……被谁嫌弃？
这个问题柯琳并未深思，她思绪很快落在眼前依旧在燃烧的纸房子和刚刚的黑影上。
摄像机准确无误地录下了黑影被火焰灼烧直至灰飞烟灭的全过程。
“难道……刚刚那纸房子的火，把缠着我的厉鬼烧死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这些天困扰自己的家伙竟就这么被解决了。
可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和清明感由不得她怀疑——困扰她的邪祟，似乎真的被驱除了！
巨大的喜悦和释然涌上心头。
纸房子的火依旧在熊熊的燃，柯琳稍一靠近便又能体会那股灼烫感。
“不如原路返回吧。”柯琳嘟囔，她要继续前行，势必会被纸房子给波及，再次承受那股灼烧感，她真会有一种自己会被活活烧死的错觉。
反正鬼也被清除了，哪怕不去庙里也没关系吧……
对了，得去见方青，毕竟刚刚和张姨说好的。
柯琳想着接下来的行程，转身准备离开，刺耳的铃声恰时响起。
她掏出手机，看见了自己设置的手机铃声，上面还有不久前她留给自己的提示。
“务必去庙里拜神。”
这句话的背后还跟上两个人名。
时相，池砚，算命先生。
柯琳眼底的困惑转瞬间消失不见，她想起了差点被自己遗忘的来自于池砚的叮嘱。
……还有形象被方青取代的时相。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这手机铃声正是在告别张姨后，有所警惕的自己所做出的保险。
莫非这就是鬼的手段？所以大师才让我要保持初心？
确实有些凶险，不过有所警惕后就不怎么起作用了吧。
柯琳找回差点被遗忘的记忆，也重拾了勇气，她面对着纸房子，在一番心理预设后，步履匆匆地冲过这一路段。
饶是如此，真实的灼伤感也让她疼得没法拿稳摄影机，属于游浩宇的仪器落在道路中央，宛如被抛弃的布娃娃。
柯琳心里毫无波澜，她几乎没做犹豫就继续向前。
——很显然，为了捡摄像机而再受火刑之苦，完全不明智。
眼下去庙里拜神更重要。
她步伐轻快，继续前行。
……
庙宇建在离道路有点距离的缓坡上，要到那里还得走上三五分钟的土路。
这点路程难不倒柯琳，但湿滑的青苔和松散的石块构成的道路，加上浓密的杂草几乎将道路遮掩，哪怕柯琳走得小心翼翼，在跨过一道小坎时还是被绊了一下。
身体猛地一晃，尽管她很快靠着一旁的泥坡稳住身形，但手机却顺着力道飞出，掉到了浓密杂草之中。
“糟了！”柯琳心头一紧，连忙把手伸进其中，但一无所获。
这杂草丛很深，而且是斜坡，手机搞不好已经滚到了更下面。
柯琳面色焦急而犹豫，她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庙宇和渐暗的天色，最终放弃了在此处继续滞留的打算。
她最后看了眼手机掉落的地方，回忆其中时相对自己的呵护与关心，起身前行，脚步中带着一股决然。
……
山神庙比记忆中更加破败，空气里的尘灰取代了儿时印象里的香火气。
柯琳走进肃穆的大殿，看着神台上面容方正、身着青袍，手执玉圭的威严神像，童年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
以前，自己的胆子很小，村里有些家伙总喜欢吓唬、欺负自己，柯琳很怕，所以才显得文静内向。
而比她大两岁的方青，像个小太阳，总护在她身前。有一次她被那群大孩子抓住的耗子蜘蛛吓坏了，方青拉着她跑进这座庙里，指着神像说：“琳琳别怕！山神很灵，会保护你的！要是害怕了，就来这儿！”
方青总是保护她，所以那时的自己虽然害怕，却还是学着方青的样子，笨拙地给关二爷磕了头。
可她心里还是半信半疑——泥塑的雕像，真能显灵吗？
那群孩子王对着泥像桌底下撒尿，泥像什么也没做到。
她这么问了，就见方青笑嘻嘻地从脖子上解下一枚玉佩，塞进她手里——正是她此刻戴着的这枚青白色、形似婴儿的天然玉石。
少年拍着胸脯，声音清亮而坚定：“你别担心，要是山神爷爷睡着了没听见，还有我方青呢！我保护你！”
然而不久后，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引发了山洪，很多人都不见了……
点燃三炷线香，插入香炉，青烟升起，模糊了神像的面容，也模糊了柯琳的视线，她望着眼前的蒲团，心里想着对方青的追忆和对命运的叹息。
“你回来啦？”
一个温和、熟悉又带着成年男子磁性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庙门口传来。
柯琳浑身一颤，猛地回头！
庙门外，逆着光站着一道高大身影，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卡其色短裤，面容英俊，带着温暖的笑意，眉眼间依稀是记忆中那个少年的轮廓，只是褪去青涩，多了份男人的沉稳——方青，那个在山洪中下落不明的方青，此刻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听张姨说你回来了，要去庙里，就赶了过来。”方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他有些羞涩地揉了揉后脑勺，这个动作瞬间将柯琳拉回了遥远的过去。
“你……是在拜庙吗？”他看着殿内的柯琳，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现在拜完了吧？我……我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跟你说。能……方便出来一下吗？”
瞧着他眉宇中的熟悉感，柯琳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悸动，汹涌的情感几乎将她淹没，柯琳就打算要立刻奔向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份懵懂的情愫，失去的痛苦……此刻都化作奔向他的冲动。
她就要迈开脚步，奔赴庙外，一只冰凉的小手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柯琳惊愕地低头，穿着旧时蓝布衫、约莫八九岁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少年仰着脸，笑容干净明朗，正是她脑海里送她玉佩的方青模样，毫无改变。
小方青察觉柯琳的目光，便摊开另一只手，上面静静躺着她不知何时掉落的玉石。
柯琳下意识地摸向脖子——空空如也！玉佩不知何时掉了，又被小方青给找到。
小方青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她，嘴角噙着纯真的笑意。
“……”
虽然对方一个字都没说，但柯琳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想起方青哥哥送玉石给自己的场景，那个场面和当时一模一样。
柯琳默默接过小方青手里的玉佩，紧紧地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
她迅速而郑重地将玉佩重新挂回脖子，而后越过小方青，虔诚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脑袋微抬，对着神台上的山神像，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额头触碰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次叩首结束后，柯琳起身都有些迷茫，连带着行动也变得迟缓。
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连带着下一次叩首变得更加坚定。
等三次叩首后，柯琳起身环顾四周，庙里庙外的大小方青皆不见踪影。
她又仰头看了眼端坐的山神，祂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柯琳不懂唇语，但对方话里的意思却宛如传进心底，被她轻易领会。
“往前走，勿回首。”
“……”
柯琳转身，看向庙外蔚蓝的天空，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去，她迈过高高的门槛，从那个伫立在门口、面带温柔笑意的方青身边擦肩而过。
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方青没有阻拦，没有说话，在柯琳越过自己后，他也没有回头去望对方的背影。
他清楚，对方已经看不到他了。
他的目光从消失的柯琳上转移到庙宇里，那个儿时的自己朝自己微微点头，随后整个身形化作一缕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柯琳踏出庙门的瞬间，庙里供奉的神像有了变化。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骤然响彻整个庙宇，神台上，那尊泥塑木雕的神像的双目如电，两道宛若实质的金光刺破殿内昏暗的尘埃！
只见神像一步踏下神台，祂的身形比端坐台上时更高大威严，祂手里的玉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尺长剑，利刃出鞘，登时寒光凛凛。
祂在空旷破败的大殿中，沉默而庄严地舞动起长剑，在一招一式之间，剑光似残月，破空风嘶鸣，每一次挥斩，尘土飞扬、香灰散乱，殿内景象随着剑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至剑芒斩出，庙宇变得比刚刚还要破烂不堪——破烂的帷布、漏风的庙门，还有少瓦的屋顶。
庙门口，那个闭目微笑的成年方青，在剑芒扫过的瞬间，体内无数浓郁如墨的黑气如同溃堤般从他七窍、从全身毛孔中疯狂逸散而出，脸上释然的笑容在黑雾中扭曲、崩解，最终整个身体如同沙丘，被风吹散，消失无踪。
剑芒越过庙宇后，又分割出众多无形的剑气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出，扫过山中草木，以及各处房屋。
崭新的房屋、袅袅的炊烟、甚至活动的村民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在剑气的肆虐中无声无息地消散，显露出它们真实的模样——断壁残垣、荒草丛生，一片萧条废弃的景象。
那道煌煌剑气并未停歇，它如同一条咆哮的金龙，紧追着柯琳离开的方向，奔腾而去。
剑气所过之处，一切虚妄皆化为齑粉，它堪堪追至柯琳背后，离她仅有咫尺之遥，凌厉的锋芒几乎要割裂她的衣衫，然而，就在剑气即将触及柯琳的刹那，它仿佛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这道足以扫荡整个山谷邪祟的磅礴剑气，竟硬生生地停在柯琳身后，如同最忠诚的卫士，为她斩断身后所有的魑魅魍魉与虚妄幻象。
柯琳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感受到山风似乎比来时更为喧嚣。
路上的摄像机，她捡到了，但杂草丛中的手机却没有机会，纸房子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路过张姨家时，柯琳没有看到她，只从敞开的门中，听到里面锅铲翻炒和阵阵菜香。
她的脚步有所迟疑，但下一刻又恢复如初。
她离开这座山村，沿着来时的山路，头也不回地朝着山外走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身后那片刚刚被神力涤荡一空、重归死寂的荒芜山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