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江篱按着江聪给的地址,带着艾晓云和豆豆往XH区赶。路上,艾晓云特意绕去水果店,买了一篮车厘子和两箱牛奶——她向来礼数周到,第一次去人家家里,空手上门总说不过去。
江聪的家在一栋老小区的六层,没电梯。三人爬上来时,都喘得直扶墙。江篱正想着“回去得练体能”,抬手敲了门,里面传来江聪带着锅铲声的应答:“来了!”门开时,江聪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笑着把他们往里让:“不用套鞋套,我每天都拖地,进来吧。”
艾晓云想进厨房帮忙,却被江聪推到沙发上:“你们坐着看电视,吃点零食,饭菜快好了。”茶几上摆得满满当当:草莓、巧克力、瓜子、坚果,透着股过年的热闹劲儿。豆豆没敢伸手,直到艾晓云递给他一块巧克力,才小声说了句“谢谢奶奶”。
江篱环顾四周,房子装修得很温馨,和外面斑驳的老墙格格不入,显然是近几年翻新过的。正看得出神,主卧室里走出个男人,穿灰棕色睡衣,头发乱得像鸡窝,睡眼惺忪地打了声招呼:“来了?”
这该是江聪的男朋友。江篱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低头剥了颗夏威夷果,递给豆豆。江聪小跑过去,语气软得像哄孩子:“醒啦?快去刷牙,一会就能吃饭了。”男人没应声,江聪用胳膊肘轻轻把他推进卫生间,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宝宝乖乖刷牙,一会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哦……”
江篱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豆豆刚想说话,就被艾晓云塞了块蝴蝶酥,还比了个“嘘”的手势——童言无忌,可这话要是说出来,难免刺痛人。
等江聪端出第一盘菜,江篱和艾晓云连忙起身进厨房搭手。没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菜:糖醋排骨、清蒸鲈鱼、小炒肉、时蔬,荤素搭配得讲究,看得出来江聪常做饭,厨艺很扎实。
江聪把艾晓云让到主位,自己却转身拿了个空盘子,在每个菜碗里夹了些,又盛了碗饭,端进主卧室。出来时,见三人盯着她,尴尬地笑了笑:“他喜欢在房间里边打游戏边吃,咱们吃吧,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饭吃得很安静,江篱时不时给艾晓云和豆豆夹菜,江聪却总走神,耳朵贴向卧室的方向。饭后,江篱带着豆豆洗碗,艾晓云拉着江聪在沙发上聊天,刚说了两句,卧室里就传来男人的喊声:“江聪!”
江聪立刻起身,进去拿了空碗筷,又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递进去。艾晓云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暗了暗——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久违的阳光透过阳台照进来,在冬天里添了点暖意。艾晓云提议去楼下散步消食,江聪进卧室好一会儿才出来,嘴角带着笑,看样子是特意征求了男人的同意。可刚到楼下,太阳又躲进了云层里。
艾晓云一手拉着豆豆,一手被江聪挽着,突然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江聪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六楼的窗户,小声说:“他叫吴承,不上班,平时就在家。”“那你们怎么生活?”江篱忍不住问。江聪笑了笑:“有我呢,我工作还行,够花了。”
艾晓云拉了拉她的手,语气带着担忧:“傻孩子,二妈不是多事,你这样养着他,万一哪天……还是结婚稳妥些。”江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我们不结婚,就这么过挺好。这房子之前破得很,我重新装了修,你们看,现在多有家的感觉?”
江篱心里一沉——堂姐不仅无名无分跟着吴承,养着他,还自掏腰包装修房子?要是哪天吴承要分手,她岂不是什么都落不下?可江聪说起房子时,眼里满是自豪,仿佛这就是她的归宿。
几人走到儿童游乐区,豆豆跑过去玩滑梯。艾晓云还想再说什么,江篱拉了拉她的胳膊,转开话题:“娇姐,昨天忘了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在一家私人诊所当牙医,离家不远,我跟吴承就是在诊所认识的。”江聪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吴承当年牙疼去看牙,不知道牙疼不能拔牙,是江聪耐心跟他解释,还帮他缓解疼痛。吴承觉得她温柔又不拜金,加了联系方式后,经常约她吃饭。江聪总抢着买单,一来二去,两人就在一起了。说起这些,江聪眼里闪着光,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甜蜜——这些年,她大概就是靠着这些回忆,才忍下了吴承的所有坏毛病。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三点半,江聪突然慌了:“得回去了!”她走得飞快,几乎是小跑,江篱和艾晓云只好拉着豆豆跟上。到了楼下,艾晓云喘得直摆手,江聪却顾不上,一口气跑上六楼。
等江篱他们爬上楼,只见江聪家的门虚掩着,主卧室里传来男人的吼声。江篱冲进去,看见吴承正扯江聪的头发——大概是头发短,没扯住,他抬手就要扇巴掌,却在离脸寸许的地方停下,狠狠掐在江聪的胳膊上。
江篱一把推开吴承,想扶江聪起来,可江聪只是小心翼翼看了眼吴承,又跪了下去。原来,吴承每天要午睡,三点起床打游戏比赛,江聪忘了叫他,错过了比赛,就招来这么一顿打骂。
江篱气得拳头攥紧,一拳打在吴承脸上。江聪却立刻爬起来,慌慌张张查看吴承的伤势:“别打了!你们走吧,以后别来了!”“凭什么让我们走?”吴承捂着脸喊,却不敢再上前。艾晓云拉着江篱,叹了口气,往门口走。
回去的路上,江聪打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的事,别告诉家里亲戚,我过得很好。”挂了电话,江篱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堵得慌。
而江聪挂了电话后,在阳台掐灭最后一截烟头,用脚狠狠碾了碾。四十岁的她,能有个上海户口的男朋友,已经觉得是上辈子积的德了——她还敢有什么奢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