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萧萧,万物冬藏,人间有雪,兆应丰年。
建安城中皇城休心殿,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声音从殿中传来,十多位御医正在床边忙碌,伺候太监与侍女不停的进进出出。
张四忧,王章,谢飞鱼,三位朝中顶尖人物正在殿外守护。
三人眼观鼻鼻观嘴的各怀心事,默不作声。
终于一个太监出来张四忧忙抱拳面色凝重问道:“第八秉笔?里面如何了?”
这个太监身材矮小但身体健壮,虽已暮年但肌肤细嫩面白无须。
他同样抱拳回礼,看着王谢二人同样看来,他说道:“张丞相,王大夫,谢太尉,皇上已醒,请三位大人入殿。”
“第八秉笔请。”
四人一齐入殿,张四忧三人虽然贵为三公,但对这个太监颇为恭敬,第八秉笔太监名为第八凌云,此人虽然是残缺之人,但却深得皇上信任。
昔日司马常登基之时,第八凌云就跟随左右,此人自司马常小的时候就是伴当侍从。司马常登基之后,第八凌云更是荣升御前秉笔太监,平常司马常所下的圣旨都是第八凌云所写。
司马常对他尤为信任,不仅让他坐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位,重病在身,皇后太子都不让伺候身边,第八凌云仍然在殿中伺候。
司礼监作为皇上贴身所属,里面任职的全是饱读诗书的太监,他们负责皇上的衣食起居,出行游玩,颁布诏书。素有小内庭之称。
司马常在床上睁开眼睛看着纱帐,昏迷过后被救醒的他有些困乏,他的呼吸不定,面色苍白,以前一幕幕浮现在心中。
司马常自幼深得皇上喜爱,在继承人的位置上更是轻松的击败了弟弟司马衷。
登基之时坐拥九州之地,当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到处都是歌舞升平。
他自持聪慧,以帝王之术驾驭群臣,倒也算是政通人和。
当人在舒适的环境中待的久了,不免有些懈怠,尤其后宫还有这么多的女人。
朝政一直在自己手中紧紧把握,司马常纵情在美人怀中享乐。淫欲最为伤身,何况久做。司马常身体逐渐空虚,他听从第八凌云的意见,去往武当山拜见了当今掌教了尘真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心调养,司马常的身体有所好转,他封了尘真人为国师,封武当山为国教。并让了尘真人常驻皇城炼丹房为他炼制丹药。
了尘曾多次劝他少行房事,可司马常正值意气风发之时,何况对于他来说,食色性也。他怎么会听从此言。
再后来,哈达儿扣关,司马衷战死沙场,司马常因常年荒废身体,终于气大伤身,伤心过度而病倒在床。
了尘临走时留下的丹药让他苟活到了今天,可近几日他时感身体虚弱,头晕目眩。
几日前了尘曾到过皇城,他为司马常诊断后摇头离开,司马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了尘却说天命如此。
司马常双目无神看着房顶,他不想就这么死去,他不舍人间顶流的富贵,可,终究无法继续延续生命。
脚步声响,张四忧几人进了殿中跪下,司马常嘴中轻声道:“众卿免礼。”
几人站着看向司马常,一时间殿中无言。
司马常长叹一声:“朕,恐时日无多了。”
一声话语落,张四忧几人吓得慌忙跪下,张四忧忙道:“皇上!莫要如此!”
王章白发苍苍颤颤巍巍道:“皇上!天下之大,并非只有了尘一人。”
谢飞鱼附和道:“皇上,臣等已经昭告天下,让天下医者进宫为皇上诊病。”
司马常咳嗽一声,第八凌云忙扶起他倚坐在床头之上。
司马常双目有些看不清楚,但他仍然努力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三位大人请起来吧。”
几人起身看到司马常面如金纸,嘴唇透着白皮,张四忧不由得眼眶发红流下泪来。
司马常强撑着笑了笑:“三位乃是我后魏国柱,不要太过于伤心。”
三人静立,司马常喃喃道:“如今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太子,太子年幼,望三位悉心教导。”
张四忧三人跪下道:“臣,定当遵旨!”
司马常摆手让三人退下,殿中恢复了平静,第八凌云伺候着他喝了点水,司马常这才有了点精神,他倚坐在床头看向第八凌云:“第八。”
第八凌云躬身道:“老奴在。”
司马常开口道:“去给北方的平西王传旨让他回京。”
第八凌云点头,司马常皱眉道:“苏恒那边正在打仗,暂时就不用让他来了。”
第八凌云点头,司马常道:“你且快去让平西王进京。”
第八凌云点头离去,司马常看着空无一人的休心殿喃喃道:“以高思制衡苏恒,以张四忧制衡王谢两家,再以第八凌云制衡张四忧。”
“就算三公监国,但还有两个异性王。太子太过年幼,兵权一事,需要尽量争取到他的手中。”
司马常咳嗽两声重重喘了口气:“兵权必须分散,谢家,高家,苏家。”
他眯眼盘算:“终究还是要听我司马家的!”
“啪啪啪!”
“啪啪啪!”
岁末,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红色,充斥了整个九州。
欢声笑语在大街小巷流转,一声声的爆竹发出脆响。
孩童们穿上了日思夜想的新衣服,嘴中吃着,手里拿着平常难以得到的零食。
他们奔跑于大街小巷,嬉闹声让人心生愉悦。
春节,就是这么悄然而至。
皇城中处处张灯结彩,司马良善快步到了休心殿中。
司马常正倚坐床头吃着点心,司马良善到了床前跪地道:“侄臣见过大伯,祝大伯福寿金安。”
司马常笑意盈盈,今日春节让人心情也舒缓许多:“良善,快起来。过来,进些,让朕看看你。”
司马良善起身后朝前走了两步,司马常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好孩子!”
司马良善笑了笑,司马常让他坐下问道:“近日你的功课如何?”
司马良善道:“张先生一直在教导侄臣,侄臣有些愚钝,功课之事学习缓慢。”
司马常笑道:“这事无妨,学习缓慢就慢慢学,切莫着急伤了心神。”
说着他咳嗽了几声,司马良善忙过去拍了拍司马常的背部,司马常喘着粗气道:“好了好了,朕无事。”
摸着司马良善的手,司马常突然有些哽咽:“如今咱们一脉,就剩下你了。”
“朕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司马良善忙道:“大伯莫要如此!”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司马常道:“大伯的病肯定会治好的,侄臣日日敬奉佛祖,在佛前为大伯书写经文,祈求大伯身体康健。”
司马常心中欣慰,他打开经文用手摸索,虽然眼睛有些模糊,但他仍然看向司马良善点头道:“良善之举!朕心甚慰!”
第八凌云进殿躬身道:“皇上,平西王来了。”
司马常问道:“在哪里?”
第八凌云回道:“在殿外等侯。”
司马常让司马良善坐下,他对第八凌云道:“宣。”
第八凌云躬身退下,司马常倚坐床上手中磨砂着经文。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身紫袍头带王冠腰系长刀的高思进入殿中,他单膝跪地行礼道:“臣,高思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司马常笑道:“王兄快快起!”
“谢皇上!”
高思起身,司马常对司马良善道:“良善,快快见过你高王叔!”
司马良善起身躬身道:“良善见过高王叔。”
高思点了点头抱拳道:“见过太子殿下。”
司马常笑道:“王兄快坐下,不知北境如何?”
高思道:“回皇上,北境大野王朝哈达儿病重,其部下兵马没有异动。”
司马常点头:“那就好,只是辛苦王兄守边了。”
高思摇头:“为国守边是臣本分之事,当不得辛苦一说。”
司马常点头,他又道:“苏恒要对倭国动兵,朕怕他独木难支,便让行坚前去协助。”
高思点头抱拳:“臣已听闻此事。”
司马常咳嗽两声:“行坚一走,不知剑州是否还有人驻守?”
高思道:“回皇上,剑州还有臣的义子周平陵率部留守。”
“那就好,那就好,王嫂身边不能缺少守护。”
高思看了一眼司马良善:“臣在北境可是常听闻太子殿下所为。”
司马良善没有言语,高思对他说道:“太子殿下理当修习仁德,爱民如子,可臣怎么听闻太子殿下经常在城墙以射杀百姓为乐?”
司马良善冷汗布身,他偷眼瞧了一下司马常后忙抱拳道:“王叔可是听错了,孤,最近常在青灯古佛前为大伯祈福写经,未曾做过荒唐举动。”
高思冷哼一声,常年杀伐的气势让司马良善越说越没有底气,关键时刻还是司马常解围:“好了好了,王兄莫要生气,良善还好,喜好玩闹。不过你瞧,这是良善这些日子为朕写的祈福经文。他还是很有孝心的。”
说着递给高思他手中的经文,高思入手之后翻开一看,这哪是手写经文,分明是外边买的。
高思瞧着司马常眼睛看不清楚,他叹气道:“皇上,太子乃是一国之本,应修仁德宽厚,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群臣眼中,皇上莫要如此宠溺。”
司马常笑道:“王兄,你这一路鞍马劳顿,今日本是过节,莫要动气。莫要动气。”
高思叹气,司马常对司马良善道:“你不是说张相还在等你上课?还不快去学习功课!”
司马良善如释重负,他忙起身道:“大伯,王叔!侄臣告辞!”
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休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