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一夜间冬雪降临，飘飘洒洒覆盖人间。
初下雨，半夜雨停下雹，雹于雪同落于九州。
大寒之后的雪花让这个世界一夜间变成了冰雪世界。暴州披霞寺中，陈不修着紧身棉袍装扮，手持细竹迎雪而舞。
长春诀在体内运转周天，不时一道剑气掠出，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留下痕迹。
“行云流水，随心而舞。”
“剑者，兵之君也，佩剑者，当秉承天地正气，胸怀浩荡。”
“千变万招不拘泥套路，信手拈来恰到好处。练剑，主在修心！”
“剑有意术之分，术者为招，意者为心，术分百万种却脱离不了招数套路。而意则以心存意，意出则剑出，千变万化，只在本心！”
“嗖！”
细竹被陈不修斜指在地留下一道痕迹，他抬头看向杨论天问道：“师叔！不知术与意，这两种那个比较厉害？”
杨论天站在雪中身姿挺拔若青松，他看着天下正落下的雪花道：“意术本为一脉，可在如今的江湖中被分为了两派，一者为主修术剑的凌霄剑派，另一个就是以意剑为本体的青霄剑派。”
陈不修眨巴眨巴眼睛：“听着名字，他们好像是一家？”
杨论天点了点头：“他们本为一家，百年前因修炼理念不同，产生分歧后分为了南北两派。”
“啪！”
细竹插地笔直而立，陈不修问道：“百年之中可曾分出哪一个是最强吗？”
杨论天摇头笑了笑：“术意各有千秋，百年之中两派精英辈出，天下江湖剑道都以两派为魁首。而他们之间至今还在争论究竟谁强谁弱。”
“凌霄剑派当今大弟子单经隐遍观江湖剑法后融合凌霄剑派绝学自创本命二十三剑称霸北方剑道江湖，以术剑位列地榜第九。其剑法奇特异绝，常有神来之笔，自号惊鸿客。”
陈不修瞧了瞧自己手中的细竹问道：“那青霄剑派呢？”
杨论天轻轻拍打身上的雪花：“青霄剑派中有一剑阁，剑阁中书籍遍布，但这些书中却一个字都没有，每一张纸上都画着一式剑招，青霄剑派弟子都会在此参悟剑意，以意养剑。”
“他们崇尚修剑心，蕴剑意，以意养剑，不习剑招，与人交手时全靠心意出招，所谓意动剑动。”
陈不修听得奇怪，他问道：“那他们是不是也有大弟子？”
杨论天点头道：“青霄剑派主修剑意，门中弟子修为不齐，但也有几位惊才绝艳之人，其中他们家的大弟子许清被称为百年剑心，修为贯通圆满，与凌霄剑派的惊鸿客单经隐交手不分上下，武评把他同样列为地榜第九。相比而言，青霄剑派其他几人就略微逊色点了。”
“师叔，你觉得哪一派更厉害呢？”
杨论天看向陈不修，他手掌一吸，被插在地上的细竹被他吸到手中，杨论天单手握竹，衣袍被风吹动，飞雪落下，杨论天轻笑：“在我看来，术意本是一家，而剑之一道，当高于术而控于意，最后以心御之！”
“嗖！”
细竹斜挑，一道剑气卷起庭院落雪。
“啪！”
细竹随手插于地上，杨论天往前踏了一步，手成剑指蕴含内力朝前一指。
若长虹飞掠，又似流星横贯。
剑气卷起的积雪被这一指拦腰截断，内力扩散飞雪漫天，天上降落的飞雪被从地上飞起的雪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杨论天看向陈不修：“看明白了吗？”
陈不修若有所思，杨论天言道：“术意相辅相成，其中也可单拿出成为一道，两者缺一不可。以剑意御剑术，主在修心，也就是所谓的剑心。”
陈不修躬身行礼：“请师叔教我。”
杨论天摇头：“你现在手中没有剑，修剑心需与佩剑相通，感受它的气息，以佩剑养剑心，佩剑有灵，剑心成，可藏剑于鞘，是为养剑，同样是为了养剑意。当三者合一，剑道同样是成了。”
陈不修有些听不明白，杨论天说话有些高玄，杨论天看着渐渐稀疏的雪花说道：“此事需要时机，更是需要机缘。好了，这雪从昨夜就下，如今终于快要停了，拿扫帚扫扫雪，省的脚下湿沓。”
陈不修心中有些遗憾，但杨论天这样说了，他只能听从，毕竟习武之事急不得。
陈不修拿大扫帚开始扫雪，杨论天站在庭院之中看着古塔被披上雪白的外衣。
飞雪飘飘，古朴的庭院中一片清冷，终究是深冬，昔日高冠碧翠的杨树都只能留下片片枯叶。风儿未停，但已放松了吹势。只有微微寒风卷着雪儿肆意飞舞。
杨论天再次拍了拍身上残雪，抖动一下布袍，头上青丝都成了白头：“古语云，瑞雪兆丰年。”
看着陈不修在那里努力扫雪，杨论天轻吟：“昨夜雨歇风仍旧，寐听怒吼透窗来。
卯时晨起凉气入，细碎冰雹落万户。
屋外孤塔披白衣，高迈独杨黄叶坠。
雹消片雪降人间，鹅毛枯叶共被眠。”
…………
张四忧身披狐裘带着白色暖绒帽子站在小湖边，湖中已经上了冰冻，片片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
他一大早就来到了皇城东宫，今日该他教习太子文课，张四忧身为当朝丞相，位尊三公，他同样还坚任太子太师。
此番身份在这魏国之中也能在一等之列，除了当朝皇上，两位异性王之外就属他是位高权重。
张四忧眼神平静看向光滑的湖面，他本是雷州本土子弟，家境殷实，从小苦读诗书，后由举孝廉进入官场，曾被当初皇储继承人之一的平阳王司马衷赏识做了门客。
由于平阳王竞争皇位败北远走玄州，当时的张四忧以博学多才，口舌辨术小有名气，所以被司马常留在朝中任九卿之一的典客，典客负责外交邦国，张四忧在此位做了数年，后又被调任为建安令。
张四忧常对人说自己有四忧，一为皇上忧，二为魏国忧，三为百姓忧，四为天下忧，每日常省自身，要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终于，因吴微勋与草原作战失败，司马常发怒，当朝丞相刘闲为他的至交好友吴微勋求情而被司马常迁怒。
张四忧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事后刘闲告老，丞相之位空悬，张四忧忙联系雷州乡党，各方发力让他击败几个竞争对手后坐上了丞相位置。
这一天他等的太久，自刚入仕做了平阳王门客就开始等待，到了如今，终于位极人臣。
“四十年了。”
张四忧喃喃一句，锋藏四十年，终于出鞘，如今做了十年丞相，张四忧处理政务得心应手，地位更是稳固。
他转头看了看太子属官的方向，属官躬身行礼：“丞相。”
“太子可曾起了？”
属官摇头：“刚才婢女来报，太子爷还未起。”
张四忧点了点头，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渐渐稀疏的飞雪，他心中想到：“司马良善不仅本性顽劣，更是懒惰不已。当初的平阳王机敏好学，年纪轻轻深的先皇喜爱，更是差点力压司马常成为皇储，他怎么生出这样的孩子，一点都没有继承平阳王的优点。如今司马常病重，恐怕此子当时难以继承大统。”
正想着，他眼睛突然稍微一侧，余光看到穿着整齐睡眼朦胧的太子正被属官架住。
张四忧轻咳一声，双手插袖吟道：“半夜寅时起，窗外落白锦。
洒洒随风来，枯树已银装。
晨观若天光，小湖似涂霜。
寒鸽振翅起，雪落水镜融。”
“啪啪啪。”
张四忧回头，只见司马良善正拍着巴掌笑道：“好诗，好诗！”
看着张四忧回头，司马良善躬身行礼道：“见过老师。”
张四忧走近扶起司马良善笑道：“太子可曾睡醒？”
司马良善笑道：“孤已醒，老师久等了。”
张四忧摇了摇头：“昨夜逢雪，喜上眉梢，所以早起，又想得今日有课，所以早来。”
司马良善拉着张四忧的手道：“老师早起，定困乏不已，且随孤用早膳，也解一下久等风寒。”
张四忧点头跟着司马良善朝宫内走去，两人走的不快，张四忧屏蔽左右伺候太监后对司马良善说道：“太子昨日所做之事有些鲁莽了。”
司马良善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没有应声，张四忧继续道：“昨日吴少傅去皇上那里说了此事。”
司马良善这才出声：“大伯那里怎么说？”
张四忧心思转动略微严肃道：“此事做的荒唐！皇上生气怒斥。”
司马良善有些害怕，面色白了一白，张四忧斜撇一眼，他心中有数继续开口道：“不过，臣已替太子解释，皇上这才顺气。”
司马良善停住脚步躬身道：“老师！老师救了孤一命！”
张四忧忙扶起司马良善道：“此事臣已抗下，要不然，太子你这一顿打是跑不掉的。”
司马良善连连点头，大伯的脾气自己可是知道的，若不是张四忧为自己开脱，这顿打，自己可能真真要挨在身上！
他想着额头已经冒了汗，对张四忧更加尊崇，司马良善暗想，这些老师中，只有张四忧是为他着想，其他诸如吴微勋之流，纯属是想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