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蕾莎的动作之快、效率之高，令尤廉暗自惊叹。
最后一枚纽扣系好后，她即刻为尤廉披上那件棕灰色的大衣，并亲手为其将褶皱抚平。
“您感觉如何？”她问道。
尤廉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本想随口应付几句，然而适应片刻后，却惊奇地发现这些衣物与身体的贴合度竟找不出半分瑕疵。
其材质舒适剪裁精准，仿佛并非量体裁衣，而是从骨肉中自然生长出来一般。
即使在前世，他也未曾穿过如此合身的衣服。
而且，这衣服的制作时间过于短暂，他只是洗了一个澡的功夫，定制服装居然就这样被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难道这就是超凡的力量吗？
赞美超凡。
“您感觉如何？”
当卡蕾莎引他站到等身镜前，再次询问同样的问题时，尤廉才得以直观地审视这具身体的完美程度。
镜中人有着白金色短发，眼瞳如剔透的蓝水晶，肤色白皙五官深邃，一身棕灰色系的衣物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肩宽腰窄的身形，将优点展露无遗。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青年以这张脸专注地注视某人，恐怕很少有人能拒绝他的请求。
“很不错。”尤廉真心实意地回答。
“您的满意就是我的荣幸，莱茵斯特先生。”
“现在，请以最佳姿态去面见研究员，迎接您全新的身份吧。”她双手交叠深施一礼。
等到临别前，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红唇微动，就那样无声地对尤廉交流了几句私语。
刹那间，四周景象如同碎裂的水晶般崩塌、消散，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场幻觉。
真正的圣比斯街13号终于显露在尤廉面前。
置身其中，尤廉在错愕片刻后，忍不住深吸一口凉气。
饶是见多识广如他，也不由得愣住了。
这倒并非因为13号太过富丽堂皇——
在见识过那间服装店后，尤廉本以为黑曜石理事会研究员的住所会更加奢靡，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与自家一样破败的屋子，区别就是这屋子有单独的盥洗室和厨房。
从“天堂”坠入贫民窟，这反差简直太过剧烈。
加尔·潘·德罗研究员就一直待在这里吗？
尤廉试图寻找研究员的身影，最终却是在盥洗室方向听到了水桶冲水的声响。
当他推开盥洗室的门时，正好与刚冲完水的加尔面面相觑，顷刻间，尤廉眼看着加尔镜片后的眼睛越瞪越大。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加尔的声音都变调了几分，“我明明安排卡蕾莎三天后再给你挑衣服！”
“事实上，德罗先生，”尤廉平静地站在盥洗室门口，“卡蕾莎小姐让我转告您一些事……她辞职了。”
加尔：“什么！？”
“您只付了半天的薪水却要她等待三天，她认为这不合理。”
“为了维护自己合法的劳动权益，她已经准备把您告上劳动法庭，让您等着收传票。”
显然，若非尤廉今日抵达，卡蕾莎大概已带着她的服装店远走高飞，理事会收容的“异常”确实个性十足，尤廉非常欣赏这份反抗精神。
听闻要被起诉，加尔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最终，他叹了口气：“算了，她也没真正起诉过谁，法庭更不会收一只异常生物的诉状。”
“那很好了。”
尤廉环顾破败的四周：“您为何住在这里？我以为您的居所会干净整洁一些，更符合身份。”
“符合身份？这可是我在圣比斯街能找到的最好住处！它有独立的盥洗室和厨房！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吗？”
“或许……您可以住在卡蕾莎小姐的服装店？”尤廉给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得了吧，”加尔摆手，“那女人对谁都冷冰冰的，她肯跟你说话已经是天大面子，我甚至从没见她笑过。”
“是吗？”
或许是尤廉的出现可以让卡蕾莎提前下班走人的缘故，她的笑容出现得相当频繁，几乎要把他视为此生最大的恩人。
“先不说这些了，”加尔岔开话题，上下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尤廉，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你既然以这身打扮出现在我面前，就说明你已经考虑好了前往理事会参加考核。”
“是的。”尤廉点头。
“很好。”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加尔突然推搡着他，不容分说地将他一路推到门外，并严厉禁止他回头，“忘了你刚才看到的，你什么都没看见。”
话音未落，尤廉被他推到门外，门也被他“砰”地一声关上。
尤廉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门外，一时间实在摸不清加尔的意图。
片刻后，他重新敲门，门内再度传来的是一个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声音淡漠、威严，甚至带着几分冷硬的官腔：
“来者何人？所求为何。”
门内，仍旧是加尔在说话。
尤廉：“……”
“报上你的身份与目的。”
尤廉忽然懂了。
研究员先生公私分明，公事自然要办得更加体面符合流程一些。
于是他立即配合地回答：“尤廉·莱茵斯特，我来向研究员加尔·潘·德罗申请黑曜石理事会通行证，希望可以通过申请。”
“通行证？”那声音透着几分居高临下，“你当真做好了入会的打算？”
“是。”
“有前途的年轻人，加入理事会后，你将获得新生——请进吧。”
尤廉推门而入，室内是一片漆黑。
下一秒，伴随着“啪嗒”一声轻响，灯绳被拉动，一束微弱的光自顶部落下，形成一道圆锥形的光柱。
光柱笼罩的破旧桌面上，加尔正襟危坐于桌后的木凳之上。
他将双臂置于桌面，十指交叉，金丝眼镜的一边镜片反射着冷光，另一边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冰冷，如同在审视一名囚犯。
而在研究员面前的桌上，则摆放着一张黑白相间的通行证，不透明的卡面上印着理事会独特的标志——
一只由被切割的齿轮拼接而成的眼睛。
“请坐。”
尤廉依言坐下。
这场景莫名让他产生了自己正在面试的错觉，尽管“面试官”勉强算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