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画廊失窃案·第二章
清晨六点十分,安华里小区主入口的值班室还亮着荧光灯。王瑞玄敲开了门。“市局刑侦队。”王瑞玄亮出证件,黑色封皮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调今早三点到五点的全部监控,重点看3号楼周边和所有出入口。”他的目光已落在操作台的监控屏幕上,二十多个黑白画面像格子般排列,大多还停留在凌晨的寂静里。
保安指尖在键盘上跳动,时间轴逆向滚动,王瑞玄的视线定格在3号楼画面:四点五十八分,一个穿深灰色冲锋衣的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口,帽檐压得很低,左手拎着长条形帆布包,包身用深色防水布裹着,边缘缠了三圈宽胶带,长度及膝,宽度不足三十厘米,拎在手里几乎不晃,显然很轻。
“放大。”王瑞玄指尖点向屏幕。画面虽模糊,但能看清那人右手插在衣兜,左手拎包的拇指紧扣包带与布料衔接处,像是在刻意护着什么。他走出单元门,台阶露水被踩出浅痕,沿主干道直往西门,五点零一分消失在监控拐角。
“西门往西是郊区,”保安解释,“就一条主路,五点半有趟城郊线头班车,多是晨练老人乘坐。”
王瑞玄对周明使了眼色。周明立刻掏出电话:“通知各小组注意,目标男性,身高约一米七五,穿深灰色冲锋衣,拎长条形帆布包,外包深色防水布。五点零一分从安华里小区西门离开,沿城郊公交路线布控,重点排查五点半头班车。”
布置完追踪,王瑞玄当即让周明联系锁匠,“立即到3号楼单元门口。”
挂了电话,周明道:“玄队,局里反馈说技术科鉴定了干扰器上的指纹确认是许飞的,和三年前案底库里的存档完全吻合。”
三楼302室的暗棕色防盗门看着有些年头,门牌号不知道被哪个淘气的孩子用蓝漆涂得斑驳。王瑞玄抬手敲了三下,指节落在钢板上的声响在楼道里格外清晰,门内却毫无动静。他又加重力道敲了两次,侧耳听了片刻,对锁匠点头:“开门吧。”
锁匠麻利地掏出工具,金属零件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三分钟后,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门锁芯弹开。王瑞玄做了个噤声手势,率先推门而入。
客厅的布置简单得近乎单调:浅灰色布艺沙发,玻璃面茶几,靠墙摆着个简易书架。但细节处透着不寻常——沙发上的抱枕被挤到角落,露出底下的深色污渍;茶几边缘有圈浅浅的水渍,显然刚放过杯子;书架最下层的几本书倒在地上,其中一本《安防系统原理》摊开着,恰好翻到“磁控暗扣结构解析”章节,书页边缘卷得发毛,像是被反复翻看。
王瑞玄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书页,纸面上沾着些黑色粉末。他用证物袋收集了一点,捻开来看,颗粒细腻无异味,正是工业磁粉,与画框边缘检测到的成分完全一致。书页间夹着张折叠的A4纸,展开后是张手绘的画廊平面图,红笔圈出的《夜巡者》展柜旁,三个圆点呈三角形分布,旁边标注的毫米尺寸与现场勘查记录的暗扣布局分毫不差。
卧室门虚掩着,一推就开。衣柜门敞开着,里面挂着的衬衫按颜色排列得整整齐齐,但最上层的隔板空了一块,残留的灰尘轮廓刚好能放下一个帆布包。
“这有个布袋。”周明从床底拖出个黑色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银色物件。王瑞玄示意他小心打开,里面是套精密的开锁工具:三根细长的钢针,两把微型扳手,还有一瓶银色的润滑剂。他拿起润滑剂看了看,瓶身上的蓝色logo在灯光下泛着荧光,与玻璃挡板内侧检测到的光斑成分完全一致,瓶口还沾着点黑色磁粉。
桌角的垃圾桶里,有团揉成球的草稿纸,展开后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磁粉3g、干扰器108MHz、暗扣30°”,字迹与平面图上的标注完全相同,末尾还有个潦草的箭头,指向“城郊仓库”四个字。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周明接听后对王瑞玄道:“是公交公司那边,早班车司机找到了。”
王瑞玄接过手机,按下通话键,听见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传来:“警官同志,我是城郊线头班车司机老张,五点半从安华里西站发车的那趟。你们说的那个人我有印象,错不了!”
“这趟车天天拉的都是晨练的大爷大妈,上车不是刷老年卡就是用优待证,”司机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就他一个年轻人,看着三十来岁,穿深灰冲锋衣,拎着个长包。上车时是五点二十四分,正好赶在发车前,刷的手机支付,付款的时候包还往怀里收了收,我多看了两眼。”
“他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包放在腿上,用手护着。全程没说话,就盯着窗外,过了四站地,到城郊仓库那站突然站起来,下车时还差点被台阶绊着。我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往仓库那边走了,步子挺快,包看着不沉,但拎得特别小心,跟捧着什么宝贝似的。”
他走到窗边,楼下的主干道上,晨练的老人正慢悠悠地散步,没人知道几小时前这里曾有过一场精心策划的撤离。
“留两个人固定现场,采集所有指纹和纤维样本。”王瑞玄抓起外套,目光扫过书桌——那本摊开的安防书,那张标注精准的平面图,那个装着工具的布袋,像一个个无声的证人,诉说着主人如何一步步实施这场盗窃。
下楼时,小区的晨雾正慢慢散去,阳光穿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瑞玄望着西门的方向,那里的公交站牌在晨光里泛着金属光泽,仿佛还残留着那个穿冲锋衣的身影。他知道,这场追逐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而那个被小心护着的帆布包,终将在城郊仓库的某个角落,暴露所有秘密。
王瑞玄跳上警车,车窗外,安华里小区的大门越来越远,他捏着那张折叠的平面图,指尖能感觉到纸页边缘的粗糙——那是被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就像许飞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终究在这些细微的痕迹里,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