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冲到沙袋前的清军,前锋瞬间就塌下去了。
真正的塌陷一样。
灭虏军现在的火力密度堪比神剧里那排成一列的密密麻麻重机枪……
甚至比那还猛。
毕竟哪怕神剧里也没有把马克沁三米一挺的。
更何况就算马克沁,也没办法在一秒钟内喷射三四十枚子弹,而这些钢管炮却能做到。
其实扣除射程短,超过三百米也就能打无防护目标,而超过五十米就穿不透像样点的铠甲,如果是多重重甲甚至可以顶着火力冲到十米内……
当然,那时候他们肯定已经换独头弹甚至重炮弹了。
另外还有超过五十米就没什么精度可言,总之这些缺陷,单纯以每分钟的火力投射量来说,其实这东西并不比马克沁差多少。
后者战斗射速一般也就两百,毕竟也不可能真一直按着射,大多数都是短点射的。
但这些钢管炮在熟练炮组的操作下,一分钟打出五轮还是很轻松,测试过的最优秀炮组一分钟能打出七轮,也就是说每分钟它投射出去的霰弹,正常也是可以超过两百的。而三米的间隔让它精度完全忽略,毕竟就算真超过五十米,就它那散布区,至少也是四五架钢管炮重叠的,也就是说这个距离上十几米宽度,需要面对的是近两百枚霰弹的打击。
因为火力密度太大,甚至捡到过明显是在半空撞击的两颗霰弹。
而且是十秒左右间隔的持续打击。
清军……
清军现在相当于在三十米距离,撞上了一堵射向自己的霰弹墙壁。
近距离多颗霰弹同时撞击的力量,甚至让最前面那些清军倒飞向后,然后和后面同样被击中的同伴撞在一起。
他们就像汹涌向前的潮水撞上一道无形的护盾。
瞬间就变成向后溅射的浪花……
血的浪花。
话说这也是灭虏军第一次见识自己野战中的恐怖火力,毕竟过去他们都是趴在城墙上,或者说隔着铁丝网,从没以这样近的距离,对着如此密度的敌人进行齐射,虽然钢管炮手其实已经看不清外面,但那些坐在椅子上,恍如高射机枪射手的电动绞盘弩手,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傻了一样眼看着清军的前锋就那么在霰弹打击中塌了。
“打的怎么样?”
一个钢管炮手还朝旁边的弩手喊着。
后者梦醒般低头……
“快,快,快打,你们把建奴打塌了。”
他嘴唇哆嗦着说。
然后他也赶紧瞄准清军继续射击。
炮手当然没理解塌了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已经迅速换上炮管,紧接着就完成新一轮射击……
而硝烟弥漫中的清军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他们只是眼看着前锋全倒了,他们有的本能般继续向前,有的已经停下在那里茫然,后面军官还在吼着,然后他们前方完全笼罩了沙袋墙的硝烟迷雾中,无数火光闪耀,紧接着狂风暴雨般的霰弹就落在他们身上,然后他们也就终于明白,前锋为什么倒下的这么夸张了。但对面的射速太快了,实际上直到速度快的钢管炮组打出第四轮,那些清军反应最快的才想起逃跑。
当然,主要是后面的铠甲开始起作用了。
但是……
铠甲起作用又不等于他们能扛住。
他们身上终究还是有大量无防护的地方,而霰弹的密度,保证了就算只是击中这些地方,也基本上没有落空的。
“快撤,贼人会妖法。”
“快跑啊!”
……
无数惊恐的喊声紧接着响起。
那些终于清醒过来的清军,毫不犹豫地掉头逃跑。
而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的防线内,原本已经停下的臼炮再次开火,一枚枚银色开花弹,带着烟迹掠过他们头顶,在他们惊喜的目光中,在督战的八旗满洲头顶炸开,璀璨的焰火炸开,火雨在督战队惊恐的目光中从天而降,被引燃的八旗满洲惨叫着,连同他们被烧灼的战马,痛苦的互相冲撞着。
督战的防线瞬间瓦解。
狂奔而逃的清军没有丝毫犹豫的冲了八旗满洲老爷,甚至一些嫌他们碍事的干脆拽下马踩了过去……
当然,他们是好心。
他们心善,见不得八旗满洲老爷被妖火烧灼。
“回去,回去,你们这群狗奴才,都回去……”
祖永烈崩溃的嚎叫着。
这下子他真崩溃了。
毕竟他至今依然没看到打死贼人,可怜他到现在损失已经数千,居然一个贼人没打死。
他真的没想过消灭这些贼人,他想的只是玩人海战术,冲过去对敌人造成一定杀伤,然后他就可以向朝廷奏个捷报,毕竟济席哈,卓布泰,尚善都兵败,甚至前俩还身死,他一个八旗汉军,打输也可以理解,但他不能一个敌人没打死就惨败啊。
就这战果……
他无颜面对圣母皇太后啊!
蓦然间头顶呼啸声响起,他身旁亲兵没有丝毫犹豫的把他拽着,同时坠落马下。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头顶恍如礼花般的火光炸开,然后他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他在宁远城内,站在元宵的礼花下面,看着那更吹落,星如雨的美。
当然,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身上多出了无数的火苗,他本能的抬起胳膊看着披膊上五点燃烧的火苗,然后他惊恐的看着那火苗就像沉入淤泥的石头,在很好看的炽烈燃烧中沉入他那代表正黄旗通天纹的布面甲,然后他甚至看到下面钢板被瞬间烧红,而火光紧接着穿过钢板,下一刻是他里面的锁甲,那些铁环瞬间变红然后被烧熔。
然后……
是他的血肉。
“啊……”
他那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即响彻战场。
当然,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亲兵,他们在大量铝热剂糖丸的烧灼中惨叫着,同时他们身上的布面甲火势蔓延,迅速将他们变成了一个个火人。
但烈火的烧灼中,祖永烈和他的亲兵依然在惨叫着翻滚,抖动着身体,试图甩落那已经在烧灼他们骨头的妖火。
好在很快他们就倒下了。
虽然依旧在惨叫着。
但好在他们很快也就惨叫不出来了。
而在他们燃烧的身影周围,溃逃的清军正在狂奔而过……
“此战之后,这江南恐怕再无建奴敢与贵军野战了。”
张煌言看着这一幕,多少有些感慨的说道。
的确,这种胜利代表着绝对碾压的优势,只要清军不傻,就不会再敢贸然进行野战。
“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们只是没经历过与我们的战斗,此战之后他们肯定会另外想办法的,再说不敢野战还有别的办法,尚善现在就聪明了,宁可围困,决不进攻。”
杨丰说。
尚善指挥的清军依然在围困安东卫中,而且很聪明的派出骑兵,以突袭方式阻挡老百姓的耕种。
当然,他的思想还是太传统了。
他哪知道安东卫的海鱼堆积如山,甚至因为实在太多,都已经出现狗不吃的现象了。
不过正常情况下,这的确是最佳战术。
倒是被杨丰安排当莒州镇守使的丁旺,正在山区大肆推广土豆,因为被他宣传成仙种,所以山区躲避战火的老百姓都在满怀希望的种下,而且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切块种植,估计是有些放时间长生芽的启发了他们。靠着推广仙种,他正在不断吸纳莒州的老百姓前去投靠,说到底随着清军驻守,老百姓肯定少不了被残酷压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多选择投奔大明。
“若大都督同意那些绿旗军投靠,他们就不会再想办法打赢,而是想办法加入咱们。”
张煌言提醒他。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能让那些为国捐躯的真正忠臣义士们瞑目吗?还有,这些家伙投靠咱们继续荣华富贵,那我们是在鼓励什么?鼓励背叛吗?告诉我们的后代,以后外敌入侵时候,赶紧跪下投降,然后外敌赢了,可以做新朝勋贵,王师赢了,那大不了再投降。
只要我投降的够快,我就能一直荣华富贵。
我们喊的忠义算什么?
笑话吗?
我们鼓吹忠诚,但我们鼓励背叛,我们鼓吹英雄,但我们鼓励叛徒,我们喊着抵抗侵略,但我们鼓励做汉奸。
您不觉得有点精神分裂吗?
当然,这个词您可能有点不理解。
的确,我们现在招降这些绿旗军将领,他们肯定有很多愿意投靠,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都知道该下注就赶紧下注,他们抛弃建奴的速度,不会比抛弃朱家的速度更慢。
所以我们收复江山的速度会加快,甚至两三年完成。
可那样我们对得起这二十年那流不尽的英雄血吗?他们纵然深陷绝境也没屈服,他们为了抵抗异族侵略,甚至没有留下后代,然而现在我们仅仅为了能早点完成我们肯定能完成的,把那些手上沾满他们血的汉奸,变成收复大明江山的英雄,让这些汉奸的后代享受荣华富贵,偶尔还跳出来与他们并列。
我觉得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就像对他们的鞭尸,站在他们坟头上嘲笑他们都是蠢货。
所以我们不接受任何汉奸的投降,所有以大明官员身份投降建奴的,我们都不接受他们的投降。
他们也没有投降的资格。
他们是叛逆,永远是叛逆,一次背叛就永远是叛徒,事实也是如此,不会有幡然醒悟的叛徒,他们不会认为背叛是错的,他们只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我觉得最好给他们单独编一本贰臣传,这样以后也好照单清算。”
杨丰说道。
张煌言无言以对。
当然,应该是已经有头脑清醒的清军将领,偷偷联络他看看能不能再投降大明了。
包括那些依然在我大清做官的江南世家。
说到底他是浙东世家集团的,而且还是正经的核心家族。
他如今靠着杨丰的支持,重新在舟山建立基地,浙东那些家族肯定立刻就跟他搭上线,尤其是在得知浙江水师是怎么全军覆没后,这些家伙就更意识到需要考虑一下做两手准备了。说到底他们也是真不喜欢我大清,前年一大堆交税不及时的江南士绅,被顺治剥夺了功名,光这一条放大明,早就被他们骂昏君,甚至组织士子闹事了。
这种事情大明皇帝通常都是拖几年实在收不上,然后只好老老实实认栽,为显示宽仁大度,直接一笔勾销的。
明朝皇帝经常这样干。
嘉靖,万历都这样干过。
地方多年欠下巨额税款未能收齐,地方官各种解释,什么天灾,刁民逃亡,总之都有理由。
然后时间久了皇帝一道圣旨勾销拉倒,最后这样干的越来越多。
所以朱元璋时候大明税收三千多万石,到万历还剩两千多万,最低时候是正德甚至到过一千八百万石,然后正德下江南,然后就落水了,人口增加了,土地增加了,税收还剩朱元璋时候一半了。说崇祯收的多,但实际上崇祯的税收依然没到明初,崇祯税收各种加起来最高两千万两,以他那时候粮价,连两千万石都买不到。
至于说税收折银的价格……
那个有屁用。
他能拿着收到的银子,去山西买三钱一石的米,还是能去江南买五钱一石的米?
一两五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去山西他大概能买到三两一石的。
折银征收是因为旧的税收体系被他们玩坏了,然后想出这个方便官员,方便士绅,但丝毫不方便国家的税收改革。
明朝税收的巅峰在朱棣,朱元璋是因为收到三千万,经过他计算后认为足以维持国家,所以维持这个标准,他不让再多收了。
但朱棣要对草原作战,所以税收达到的巅峰是三千六百万石,而且整个永乐朝维持在年均三千三百万。
崇祯有三千三百万石岁入他就亡不了国了。
他老祖宗的计算哪怕到他那时候,也没有任何问题,三千万石就足以维持大明这个国家的运转。
但可惜,他是折银征收的。
银子又不能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