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顺不转进 第8章 离京

作者:墨舞青峰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1 02:2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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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年五月初一,天还未完全亮透,李来亨营地内已是人声鼎沸。清军游骑逼近的消息,使得所有人都带着一股莫名的紧迫感。士兵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紧张有序地打包行囊、检查武器、喂饮马匹、加固车辆。空气中弥漫着草料、汗水和即将远行的特殊气息。

至上午辰时,李来亨率领本部兵马,准时开到阜成门下。四下里别的营头还在乱哄哄地往这儿挤,队形散漫。就他这支队伍,阵脚扎得稳,刀枪明亮,车马行李也归置得有条理,在这混乱的撤退大军中显得格外醒目。

李过骑在马上,在亲兵的簇拥下正吆喝着各营排队。他特意在李来亨队前勒住马,眼光在那帮精神头还行、衣甲兵器也像样的兵士身上扫了一圈,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赞许。他招手将李来亨叫到近前,道:“来亨,队伍带得不孬,有点样子,没折老子的脸。”

“全赖义父平日教诲。”李来亨低头应道。

李过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城外,语气变得凝重:“鞑子游骑已在左近,吴三桂那帮关宁狗更熟悉咱的底细。这回往西撤,屁股后头肯定消停不了。我后营兵马,亦需有人能断后策应,以防万一。你……敢不敢替咱后营,乃至整个大军,把这殿后的屎盆子顶起来?”

殿后!李来亨心头一凛。这是最危险的任务,九死一生,照理说,义父不该绕过那么多老将,把这要命的差事砸他头上。他瞅了眼自己手下这七百来号人,里头还有不少是新降的,靠这点本钱独力去扛,根本不够看。可要是直接缩了,又显得自己太怂,扛不住事。

他琢磨了一下,躬身抱拳:“义父信得过,孩儿拼了命也去干!只是……孩儿手底下人太少,年纪又轻,压不住阵脚,怕独挑不起这么沉的担子。求义父给俺添点兵,真遇上关宁狗和鞑子马队,好歹能顶一阵,能撑到大军来援;再求义父把俺拨到一位老将军帐下听用,有老将掌总,我心里也踏实。”他这番话,既表达了忠勇,也点明了实际困难,更体现了对自身能力的清醒认知和对军中其他宿将的尊重。

李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最怕的便是李来亨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贸然应下,反误大事。此刻见他应对得体,不卑不亢,心中更是满意。

“你能想到这层,很好!”李过道,“就依你。回头给你补两百能打的战兵。”随即扭头喊道:“张能!”

不远处,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应声策马而来,正是后营左果毅将军张能。

“侯爷有啥吩咐?”张能在马上抱拳。

李过拿马鞭指指李来亨,对张能笑道:“老张,这小子我就塞给你了。他年轻,有冲劲,但也需要捶打捶打。这回撤兵,你多摔打摔打他,适当多吃点苦头,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张能看了一眼李来亨,朗声笑道:“侯爷放心!少将军是块好材料,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识和章法,将来准是咱大顺一员猛将!有俺老张在,肯定兜着底,也会让少将军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李过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李来亨道:“张将军是跟着陛下一起从商洛山里出来的宿将,经验丰富,你日后便在他麾下听令,多学着点。”随后又跟张能低声交代了几句,便打马去料理别的营头了。

“孩儿明白!”李来亨立刻给张能行了个礼,“末将李来亨,听张将军号令!”

张能虚扶一把,笑道:“少将军甭客气。待会儿就把拨给你的那两个部总叫来认认脸。”他顿了顿,凑近些压低嗓门:“少将军,有句实在话先跟你透个底。皇上定了,殿后的活儿是前营谷英谷侯爷的。咱后营大队,按理说是在谷爷保护下安稳撤的,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战场上,屁都说不准。谷爷那头压力肯定山大,俺已跟侯爷请过示,侯爷也默许了,我部会作为机动力量,在必要时接应和支援前营。你在俺这儿,少不了要啃硬骨头、打恶仗,心里得有数!”

李来亨心中了然,这才是实话。名义上不是殿后主力,实则还是预备队,随时可能顶上去。他郑重道:“将军放心!末将和手下弟兄,随时准备填上去!”

张能赞许地点点头:“好!拨给你的那两支部队,一支是原明降将杨大力所部,此人原是河南卫所的小军官,在汝州之战中被孙传庭裹挟出战,兵败后率部投诚。为人还算踏实,手下也多是些河南老卒,只是……降将之心,还需多加留意。另一队,是由山海关之战被打残的几个哨队合编而成,由老闯营李能文领着此人在洛阳时便跟着闯王了,作战勇猛,只是在山海关折损太重,性子变得有些阴沉,不爱言语。这两人,你日后管束起来恐怕要恩威并施,但这已是侯爷仓促间能给你淘换到的最好的人了。其他新补的...”张能说罢自己都摇头。

李来亨一一记下,再次谢过张能。张能则派了个卫兵,将杨大力和李能文二人唤来。两人闲扯没两句,就见两个军汉带着一身尘土快步赶来。

头前一个约莫二十七八,中等个头,但肩膀厚实,看着很墩壮。他套着一身半旧不新的明军棉甲,脑袋上缠着块洗白了的头巾,一张河南人常见的方脸,浓眉大眼,眼神里带着实在和些微局促。他大步抢到李来亨马前,抱拳躬身,嗓门嗡嗡的:“卑职杨大力,参见都尉!往后还请都尉多担待!”声如洪钟,一口浓重的汝州腔。

紧跟着杨大力的就是李能文。他比杨大力稍矮半头,身板也瘦削些,二十五六年纪。穿着一件青色的顺军号褂,外罩皮甲,脸上挂着几条深浅不同的老疤,最扎眼的是右额上那一刀,差点把眉毛劈断,让他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更显冷硬。他走到李来亨马前,只默不作声地抱了下拳,声音低沉:“卑职李能文,见过都尉。”

李来亨亲自上前一步,分别扶起二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杨部总,李部总,不必多礼!今后我等便是一营弟兄,当同舟共济,戮力同心。日后营中诸事,还需两位多多费心。”

杨大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局促的笑容,连声道:“都尉客气了!俺们粗人一个,但凭都尉吩咐!”他似乎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都尉如此平易近人,紧绷的肩膀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李能文则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在李来亨扶他的时候,眼睫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李来亨又与二人寒暄了几句,询问了他们各自部队的兵员、武器等情况,杨大力对答如流,对自己手下有多少人、多少杆枪、多少把刀都说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而李能文则言简意赅,问一句答一句。

通过这简短的接触,李来亨对这两位新加入的部总有了初步的印象:杨大力,看起来是个实在人,对自己部下的情况很上心;李能文,则性子过于沉闷,不爱与人交流,像个闷葫芦,也不知战力如何。要真正了解他们,还需要日后的相处和观察。

张能在边上看在眼里,见李来亨处事周到,没因对方是降将或败兵头子就给脸色,心下暗赞。他拍拍李来亨肩膀:“中了,少将军,人交给你了。咋用,咋摆布,看你自个儿的能耐了。俺还有事,先走一步。”

“恭送张将军!”李来亨与杨、李二人一同拱手相送。待张能走后,李来亨便让赵铁正引着杨大力和李能文,以及他们各自带来的部队,到指定位置汇合整队。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李来亨瞧见周边的各支军队都差不多整队完成了。一声号角长鸣,只见一队盔明甲亮、刀枪耀眼的御营亲军骑兵簇拥着一人,率先出了阜成门。被簇拥在当中的那人,头戴标志性的白色毡笠,身披蓝色箭衣,外罩青色斗篷,跨下一匹乌骓马。虽隔得远,看不清面容,但看那身形气度,以及所到之处将士们纷纷垂首肃立的场面,便知此人定是永昌天子李自成无疑。

御营亲军之中,紧挨着李自成的一骑青年将官格外醒目。他年岁瞧着比李来亨长不了几岁,面色黧黑,眉眼间却有一股逼人的精悍之气。虽与周遭亲卫穿着同式的青色棉甲,但其甲胄质地更显厚实,环臂、护心等关键处铜钉密布,打磨得精光锃亮。头盔上一簇红缨迎风而动,更是标明了其不同寻常的身份。胯下一匹河西健马,通体黑缎子般,唯有四蹄雪白,确是难得一见的良驹。此人便是李自成的义子、中营果毅将军李双喜。因圣上无子,其地位尊崇尤甚,隐为储副,也是李来亨尚在孩儿营时,需要仰望的顶头大哥。此刻,他紧随义父李自成马后,身躯挺拔,目光锐利地巡睃前方道路与军阵,顾盼之间,那股青年贵戚与得力骁将的自信与威仪展露无遗。

紧随其后的,是浩浩荡荡的大车队伍,车上载着宫人、内侍以及牛金星、宋献策等文官重臣。车马辚辚,队伍冗长,在这撤退途中,竟仍显出几分“御驾”的排场。待这支队伍过后,才是中营的主力兵马开始开拔。李来亨注意到,中军蠹旗之下,并未见到主帅刘宗敏的身影,唯见一辆由精锐甲士严密护卫的宽大辎车,缓缓而行。想来,这位汝侯在山海关所受的重创未愈,只得乘车而行。

中营过后,是刘芳亮所统左营的兵马。左营兵员颇杂,队伍行列不免有些拖沓冗长,行动较之中营迟缓了不少。

直过了正午,方才轮到李过麾下的后营拔营。李来亨这一部,隶属张能将军调度,遂与张能的主力合兵一处,殿于整个后营之尾。然而,全军真正的断后之师,乃是压在全军最后、由制将军谷英亲率的前营精锐。他们背负着为这十数万大军遮蔽后路、抵挡追兵的最艰险重任。

当李来亨骑马行出阜成门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这座曾经辉煌、如今却在烽烟中残破的帝都。高大的城墙在漫天烟尘中显得灰蒙蒙的,远处宫殿的飞檐依旧冒着未尽的黑烟,一片死寂。他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以这种方式离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度回到这座象征着天下权柄的城市。他默然凝望片刻,最终一叹,拨转马头,汇入西去的滚滚人流之中,再无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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