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顺不转进 第88章 新兵从军记

作者:墨舞青峰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1 02:2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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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来顺没有像许一守想象中那样,对他进行一番训斥或给个下马威。他只是领着许一守,径直来到了营门前那根高高的旗杆之下。

“抬头看一眼。”周来顺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许一守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旗杆之上,高高地悬挂着二颗早已开始腐败发臭的人头。夏日的苍蝇在上面嗡嗡盘旋,两颗脑袋的眼球都已被啄去,只留下黑洞洞的窟窿,正“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看到了吗?”周来顺指着那两颗头颅,语气依旧平淡,“那便是东虏的牛录章京,还有那个什么伪关宁军的游击。都是都尉带着咱们,在莲花山亲手砍下来的。”

“呕”许一守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双腿一软,险些当场坐倒在地。

周来顺过来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将他拉起“许小哥,咱们破虏营是要去干啥的,你看看那两颗头颅就知道了。”

随即,周来顺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许一守带回队中,今天上午的安排依然是要继续给大伙宣讲《士兵手册》,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重重地落在了许一守的身上。

“该讲的规矩,这两日俺已经跟大伙儿讲了数遍。”

“不过今天,队里来了新人,我就再念一遍,也让新来的兄弟听清楚,咱们破虏营,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这一次,他比之前宣讲时,要流利了许多,除了许一守外,其他人也听了好几遍,因此对手册核心内容的通读得还算顺利,在讲到“缴获归公”、“一人犯错全队罚”等他认为最要紧的地方时,又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了好几遍。

随后周来顺点了几个人,开始了抽查。

“朱双五!”

听到又要背书,老兵油子朱双五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不耐烦。但他还是嬉皮笑脸地站起来,背了个七七八八,中间还夹杂着几句他自己的“神解读”,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回去再好好看看,不要有额外的发挥,你再这样,下次就不是我来抽查了,无论来的是马骑总还是陈部总,可都没我这么好说话”周来顺在队伍中也逐步将威信建立了起来,这次他对朱双五就没那么客气了,压得朱双五也是说不出话来。

随即他又点了赵自牢的名字。

相比朱双五,赵自牢就认真多了。经过这几天的琢磨,他已经能比较流利地将第一段总纲背下来。当周来顺问他什么是“缴获归公”时,他甚至能用自己那朴素的语言,憨厚地解释道:“就是……就是抢来的东西,不能自己藏着掖着,得交给上头,大家分。”

“不错,大家都应该向自牢去学习”

最后,周来顺的目光,落在了许一守的身上。

“许小哥?就不要求你背了,你也来读读第一段。”

许一守心中对这个事情充满了不屑,爷就是来这里摸鱼滑水的,实在不想在这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心神,便打算耍个滑头,装不识字来蒙混过关。

他支吾着站起来,一脸为难地说道:“回……回队长,小的……小的不识字,这……这读不来啊。”

周来顺从腰间解下那块刚刚发给他的新腰牌,指着上面用朱砂写的名字,和颜悦色地问道:

“许小哥?这腰牌上是你的名字吗?”

“对,许一守。”许一守下意识地答了出来,随即脸色一白,知道自己上当了。

周来顺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

“不识字?我看你是不想学!”他厉声喝道,“今日是你第一日,我也不难为你!”

他指着许一守,当着全队人的面,下达了惩罚:“但晚饭前,你要是背不下第一段,他们吃饭,你就在旁边给老子站着看他们吃饭!”

无奈之下,许一守只得在全队人或同情、或看热闹的目光中,表情痛苦地开始背诵士兵手册的第一部分。他发挥自己货郎出身的记忆力(本身也认得几个字),在性格憨厚的赵自牢略带笨拙的帮助下,磕磕绊绊地背诵起来。

一个下午下来,当晚饭的钟声敲响时,他竟也记得七七八八,总算是在开饭前勉强过关。这倒是让周来顺对他高看一眼,觉得这小子虽然油滑,脑子倒还算好使。

但许一守的内心,则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他完全不理解,这支军队里为何要费这么大劲,去背这些酸文假醋的“规矩”?他能模糊地理解军队要求“听话”、“不私藏”,但这套东西,但与他之前听说的所有军队的规矩都不同。这些规矩太细,太啰嗦了。

甚至那句开头的“替天行道安黎民,杀鞑保家护乡亲”,在他看来,都是离自己无比遥远。

在这个世道,他的亲人早已死于连年的饥荒、瘟疫和不知哪路来的乱兵。他没有什么“家”可保,唯一的念头,就是混过一天算一天。

唉,这鬼地方,真是第一天都待不下去

……

夜幕降临,营地里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

许一守端着自己的木碗,默默地吃着那份还算扎实的晚饭——杂粮糊糊配上几块干硬的咸菜。这是他入伍的第一餐,味道算不上好,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晚饭后,他被正式分配进了周来顺所在的伍队营房。营房内,一股混杂着汗臭、脚臭和霉味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还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铺位,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新来的!”

许一守抬头,只见朱双五正斜躺在自己的铺盖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草根。

“既然进了咱这屋,就得知晓咱这屋的规矩。”朱双五吐掉草根,用下巴指了指墙角的几个木制夜壶和一把破旧的扫帚,“从今往后,这屋里的洒扫活计,还有弟兄们的夜香,就都归你包了。”

许一守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他虽是个小货郎,却也从未干过伺候人的活计,更别说倒夜壶这种污秽之事。他张了张嘴,便想反驳。

然而,他还没开口,朱双五的眼睛里便闪过一丝凶光:“怎么,不乐意?你这新兵蛋子不干这种活,难道还要爷爷来伺候你吗?”

他身旁几个老兵,也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许一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求助似地看向了下午还曾帮过他的赵自牢。赵自牢那张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句公道话。但转念一想,以前这些脏活累活,不是强迫那些随军的民夫干,就是他们这些资历浅的士兵轮着干。

但如今,那些民夫都划归新成立的“工兵部”管,再难随意支使。现在来了个新兵……似乎对大家来说,也能省些事。

最终,赵自牢只是将头转向了一旁,沉默不语

许一守最终只得默默地拿起扫帚,开始打扫起那满是尘土和碎屑的地面。那股浓烈的屈辱感,让他当天晚上就萌生了立刻就要逃跑的念头。

深夜,他借着起夜上厕所为名,独自一人溜出了房间。他在营地的角落里来回徘徊,寻找着逃跑的机会。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向着一处看似守备松懈的角落摸去之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许一守,你干嘛呢?”

许一守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只见队长周来顺,正抱着臂膀看着他,那双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别犯浑。”周来顺叹了口气“这营地里,晚上有明哨,也有暗哨。你现在跑出去,不等跑出五百步,就得被巡哨的弟兄当成奸细,一箭射杀了。到时候,尸首往乱葬岗里一扔,连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随即,周来顺的语气又放缓了下来。他走到许一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今日心里不情愿,什么破事那朱双五都让你做,你觉得委屈。但你转念想想,这里好歹每日三餐管饱,每月还能按时领到月钱。咱们都尉,更是有大本事的,他杀的鞑子你亲眼见过得。你跟着他,未必就没个好前程。”

“退一万说,就算你要走,等你在军中攒够了银子走不是更好,将来退伍了,还能娶妻生子,置办几亩田地。总不比你现在出去担惊受怕强吧?”

周来顺这番话,软硬兼施,也说到了许一守的心坎里。他内心其实知道自己就算跑出去,也无处可去。相比之下,这军营虽然苦些,却似乎……真的是眼下唯一的活路了。

他最终还是勉强压下了逃跑的心思,对着周来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队长……俺……俺知道了。”

他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先忍忍,等第一个月的饷银拿到手,再做打算。”

……

第二天的磨砺,来得比许一守想象的还要残酷。

一大早,他吃过早餐后,便和其他所有新兵一道,领到了自己的“全套家当”:两套崭新的青色号衣、两条粗布裤子、两双针脚结实的草鞋、一顶用来遮阳挡雨的范阳笠,以及一把开了刃的腰刀。

当那冰冷的铁器握在手中时,许一守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名兵了。

上午,他和其他新兵被集中起来,参加由哨总亲自监督的队列训练。

训练的内容,可谓是十分的枯燥。并没有教授劈砍和搏击的内容,只是在那位嗓门洪亮的哨总的咆哮声和旗号、鼓点的引导下,让这些新兵们一遍又一遍,重复执行着“左转”、“右转”、“前进三步”、“后退五步”这些最基本的动作。

“都给老子把腿抬高了!你们一帮龟孙都没吃饭吗?”

日头渐渐升高,汗水湿透了许一守那身崭新的号衣,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期间,崔世璋还亲自前来巡视指导了一番。他只是在队列前缓缓走过,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便能轻易地指出不规范的动作。

“你!手肘再抬高一寸!”

“还有你!转身的时候,脚跟要并拢!”

但他事务繁多,之后还需要去指导另外两个哨的队列训练,在停留了不到半个时辰后便离开了。

但他那不怒自威的气场,却让整个训练场的气氛,都变得愈发紧张,那哨总见崔世璋指导时,对他的“训练成果”并没有说什么好话,那自然更是急得把这帮新兵往死里干了。

许一守那一身在市井中养成的松松垮垮的习气,动作自然是错漏百出,成了重点“关照”的对象。那名哨总手中的军棍,毫不留情地抽在他的小腿和屁股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又痛又怒,心中再次萌生了“这鬼地方老子一天也忍不下去了”的念头。

……

下午全哨的训练解散后,周来顺再次将全队召集起来,进行了军规的再学习。他结合上午那令人崩溃的队列训练,重点为他们讲解了《士兵手册》中,关于“红旗冲锋黑旗退”、“鼓进号冲锣收兵”等旗鼓号令的具体条款,并对许一守,进行了进一步的指点。

许一守对周来顺还是颇有几分好感与感激的,这个队长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许一守看来,是颇讲道理的一个人,而且,他也能震得住朱双五。闲暇休息的时候,许一守还听赵自牢提过,周来顺当初为了来找大部队,也是抱了快木板就敢渡河的狠人。听完后,他对周来顺倒真是有几份敬服。

到了晚饭时,许一守惊喜地发现,因为上午进行了高强度的训练,伙食竟得到了改善。每人的木碗里,都多加了两块炖得烂熟的的猪肉。

他正要狼吞虎咽,朱双五一双筷子,却突然伸到了他的碗里。

“许小哥,这东西太油腻了,对你身体不好,我且替你吃了吧”随即他就要嬉皮笑脸地挑走其中最大、最肥的那一块。

“朱双五!”

一声充满了警告意味的低喝,骤然响起。

周来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把筷子给老子缩回去!”

朱双五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周队长,你……”

“你现在还不是甲等兵,没有这个资格,去挑三拣四!”周来顺的语气,不容置疑“再者,就算你日后成了甲等兵,规矩里也没写,可以抢新兵的伙食!”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威胁:“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报给军正马爷的军法队!到时候,是挨鞭子还是关禁闭,你自己掂量吧!”

这番强硬的敲打,终于镇住了这个老兵油子。朱双五最终还是讪讪地收回了筷子,嘴里嘟囔了几句,不敢再造次。

而许一守,则端着自己的木碗,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破虏营中那些看似繁琐地规矩,似乎……有时候,真的也能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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