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顺不转进 第86章 基层2

作者:墨舞青峰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1 02:2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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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五日,傍晚。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营地都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操练了一天的士兵们正三三两两地坐在营帐前,擦拭着兵器,闲聊着今日的趣闻。

周来顺深吸一口气,将他那支伍队的九名士兵,都召集了起来。这是他升任队长后,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召集众人训话。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本自己也才刚刚学得半生不熟的手抄本《士兵手册》,手心里满是汗。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威严一些,对着面前那几张或好奇、或无所谓的脸,磕磕巴巴地开始了宣讲:

“咳……奉……奉掌旅将令,今日,俺要给大伙儿说说这本……《破虏营士兵手册》里的规矩。”

他翻开第一页,借着昏黄的暮色,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替天……行道,安……黎……黎民,杀鞑保家护乡亲。大顺军令如山倒,层层听令莫……疑心。令行……禁止听号炮,缴获归公不私藏。功劳大小按……评……评定,冒功抢掠定斩首。”

他自己对“黎民”、“评定”这些词也是一知半解,这第一遍念得磕磕巴巴,毫无底气。

他还未及解释,那个总是斜靠着的老兵油子朱双五,便抢先开了口,脸上带着一副“我全懂了”的表情:

“哦——!队长,俺听明白了!”他一拍大腿,“这一段不就是说,咱们跟着都尉保护咱们自己人的家小,杀了鞑子保住抢来的地盘和婆姨……哦不对,”他故意拖长了音,“是‘解救’来的婆姨嘛!都尉让干啥就干啥,抢来的东西得上交大'头,由上头的官老爷们看着分。谁敢自己偷藏着掖着,或者拿个百姓的人头瞎报功劳,就一刀砍了!”

他这番话表面歪得离谱、却又极其“接地气”,事实上还真摸到了几份内核的解读,瞬间引得队里几个老兵发出了心照不宣的哄笑。

周来顺的脸更红了,他连忙摆手纠正:“朱大哥,不是这样的!上午方文书说了,那个‘黎民’,是指天下所有的老百姓,不是……不是单指咱们自己人……”

“嗨,都一样……都一样。”朱双五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新兵赵自牢,却困惑地举起了手:“队长,俺……俺有个事不明白。那个……‘评定’,是啥意思?俺不识字,这功劳大小,要是还跟以前一样,都是当官的一张嘴说,那万一……万一有偏有向,俺们这些大头兵,岂不是白卖命了?”

这个问题,瞬间便让场上的哄笑声停了下来。这才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周来顺见状,心中一喜,总算有个问正经的了。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着方助仁的原话,解释道:“赵兄弟你放心!方文书说了,这‘评定’,就是要都尉和几位掌旅、部总一起商量着来,不能一个人说了算!最后的结果,还要写在大榜上,贴出来让大伙儿都看着!就是为了图个公道,不让大伙儿的血白流!”

他自己也只能解释到这个层面,但这番话,总算是让赵自牢和周围几个新兵脸上露出了几分信服之色。

周来顺松了口气,翻开了第二页。

他念到旗鼓号令时还算流利,但在念到“协作如臂方为胜,孤狼冒进是狗熊”时,自己也觉得有些拗口,底气不足。

果不其然,朱双五又第一个跳了出来,这次,他的脸上是真的带上了不服气。

“队长,这话俺不服!”他梗着脖子说道,“咱们当兵的,吃粮卖命,不就是图个‘勇’字当头?临阵之时,哪个敢第一个嗷嗷叫着冲上去,哪个就是好汉!咋到了咱这,反倒成了‘狗熊’?那以后打仗,大伙儿都缩在后头你瞅我我瞅你,指望谁去破阵?”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更尖锐,也更难回答。周来顺甚至看到,队里好几个老兵,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朱大哥,这个问题,上午陈掌旅也提过了。”周来顺努力地回忆着陈国虎当时那番粗豪却有力的解释,学着他的口气说道,“陈掌旅说了,不是不让大伙儿勇猛!是说……是说你得听着号令,大伙儿拧成一股绳,一起上!那才叫‘勇’!自个儿一个人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往前瞎冲,不仅自己容易死逑了,还容易把咱们好不容易摆好的队形给冲乱了!那不是勇,是蠢!”

“俺觉得队长说得对!”赵自牢也瓮声瓮气地补充道,“莲花山那会儿,要不是大伙儿都听着号令,一起冲,光靠几个人,咋能打退那么多鞑子?”

有了赵自牢的“助攻”,朱双五虽然嘴上还嘀咕了几句,却也没再公开抬杠。

周来顺赶紧翻到下一页,念到“斗殴摇骰偷饮酒,凡此三者皆禁闭……一人犯错全队罚……”时,朱双五立刻又哀嚎了起来。

“我的天爷!这也不让,那也不许,往后这日子可咋过?跟庙里当和尚有啥区别?”

这一次,周来顺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他学着陈国虎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将手册往地上一拍,厉声喝道:

“这是军法!没有‘凭啥’!今天陈掌旅在会上说得很清楚,都尉让马副部总那边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军法队,天天在营里巡查!谁犯了事,是挨棍子,是关小黑屋,还是直接拖出去砍头,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朱双五,我知道你爱喝两口,但这事上你可别犯浑!到时候真被人抓了,连累咱们全队一起跟着你挨罚,你看弟兄们扒不扒你的皮!”

他这番话,软硬兼施,倒是真的镇住了朱双五。朱双五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吭声了。

“队长,这话俺不明白。”赵自牢又举起了手,“凭啥到时候他朱大哥偷喝酒,俺们也得跟着挨板子?”

“咱们是一个伍队,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周来顺耐着性子解释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个人犯了错,就是给咱们全队丢脸,当然要一起受罚!只有这样,大家才会相互盯着,相互管着,不让队里有人犯浑!”

当他继续念到“战前缺械兵受冻,战后弃伤主官责”时,队里的所有士兵,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奇和不易察觉的认同。连朱双五也小声嘀咕了一句:“嘿,这倒是个新鲜玩意儿。这是不是说当官的也有人管了?”

最后,周来顺念到了所有人都最关心的操练、晋升与抚恤。

当念到“兵分四等看三样,年资战功操练强”时,朱双五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俺懂了!这不就是说,以后咱们营里也分三六九等了嘛!那‘甲等兵’,肯定就是都尉身边那些亲兵老爷,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这些能打敢杀的老弟兄,怎么也得是个‘乙等兵’;像赵自牢这样光会种地、不敢抢的,就是‘丙等兵’;至于那些新来的瓜娃子,就是‘丁等兵’,负责给咱们掏茅厕!”

他这番极为形象的“解读”,瞬间引得队里一阵哄笑,连赵自牢都憨厚地涨红了脸。

周来顺哭笑不得,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陈掌旅说了,这个等级是看你入伍多久、功劳多少、还有每月操练比武的成绩定的!是活的!你操练不好,就算以前立过大功,也可能变成丁等兵!”

朱双五这次没再抬杠,反而像换了个人似的,凑上前来,眼睛放光地问:“队长,那你给俺们说道说道,这‘甲等兵’,一个月到底能多拿多少饷银?分东西的时候,是不是能先挑几样好的?”

“那肯定比一般战兵拿得多。能多挑几样估计也得看上面能缴获多少东西。总之,真成了甲等兵,好处肯定少不了!”

“那一个甲等兵和一个丁等伍长比,谁更大?”朱双五不依不饶地追问。

“今天陈掌旅和方文书专门说了两次,甲乙丙丁是分功劳、分赏钱时用的,跟官阶没关系!自然是伍长比兵大!”周来顺斩钉截铁地回答。

当他最后念到“伤兵给饷顶半年,阵亡家口授田先”时,赵自牢有些羞涩地小声问道:

“队长,这……要是阵亡了,真能给家里分田?那……那俺要是……要是以后娶了媳妇,这田……会留给俺媳妇吗?”

“你他娘的真晦气!”朱双五在一旁啐了一口,“仗还没打,就想着自己死了家里咋办?老子这辈子就不打算结婚,跟姑娘只玩玩不认真,就不操心这种破事!”

周来顺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他走到赵自牢面前,看着那张年轻而又充满期盼的脸,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拍着胸脯保证道:

“手册上白纸黑字写着呢!只要咱们好好干,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当周来顺终于磕磕碰碰地念完一遍后,虽然队里的士兵们未必完全理解其中所有的内容。但一些最核心、最朴素的概念,如已经同种子一般顽强地播撒在了他们的心里:

一切行动要听号令。

缴获要归公,但分钱会公道。

死了残了,都有人管。

当官的,也不能为所欲为。

在这支军队最基层、最细微地地方,某些东西一旦扎根,日后的参天大树,便再也拦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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