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顺不转进 第28章 谎言

作者:墨舞青峰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1 02:2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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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残破的旗杆之上,李崇儿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一根长矛高高挑起,悬挂在残破的旗杆顶端。

一里之外的清军大营,额尔德、瑚沙等人也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额尔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本以为恫吓和利诱会多少让镇内的流寇产生一些动摇,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如此决绝和羞辱性的回应。“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气得暴跳如雷,如同被触怒的公牛,“李来亨这小畜生!我要再次进攻,将这承安镇碾为齑粉!”

“额尔德,冷静!”瑚沙连忙上前,按住了他几乎要拔刀的手“镇内流寇看来是存了死志,要与我等血战到底了。我军昨夜新败,锐气已失。还是暂且围而不攻,等后续乌真超哈们的援军和火炮赶来,再将其一举荡平!”

额尔德虽然怒火中烧,但也知道瑚沙所言是实。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来回踱步几次后,最终仍是咬牙切齿地采纳了此议。

清军遂于承安镇北、东两面加派了游骑,加强监视,但以清军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做到全面的监视,围困圈的漏洞甚多,尤其南、西两向,仅有零星斥候往来巡弋。

而且,清军将领们并不知道,李来亨这看似血气之勇的斩使立威,实则是他整个“金蝉脱壳”计划的开始。他就是要让清军误以为自己会凭借一时的血勇,在承安镇死守下去,从而为真正的撤离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在确认清军的动向后,李来亨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一是在北门上继续广树旗帜,故布疑兵;二是让孙有福、李能文抓紧时间拆除南门内侧的障碍物,清理出一条可供大队人马快速通过的通道。

北门之上,霎时旌旗密布,间或锣鼓作响,俨然一派森严壁垒、如临大敌之景象。而于镇子南门之内,数十名精选悍卒正紧张地挪开昨晚那些堵门的条石与沙囊。其余军士则加紧对车辆做最后检修,更换损毁辐条,为木质车毂涂抹脂膏。

临近午时,南门的撤离通道终于被清理出来。各部队也已完成了最后的整编和物资打包。谷英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一辆铺满了柔软被褥的马车,康见素在他身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剩下的四轮大车用来装载军粮及轻伤员。还有不少北方常用的独轮车,靠骡子和一个民夫共同拉动,装载其余的物资和军械,

李来亨看了看正午的太阳,又细听了斥候关于镇外虏骑动向的最后一次禀报,心知时机已至。“传令!各部依序,自南门撤离!行进间务必保持肃静!”

陈国虎的骑兵队率先从村镇冲了出来,离开南门后,他们立刻向周边散开几队骑兵侦察敌情,为全军的撤离提供遮护。韩忠平、赵铁中、郭君镇部和那十几辆载着包括谷英在内的重伤员、关键军械和火器的马车最先行动。这些车辆是整个队伍最脆弱、也最影响行军速度的部分,必须让他们先走。

紧随其后的,是杨大力、孙有福等部护卫着辎重车队的中军主力。士兵们手持兵器,脚步沉稳而迅速,如同一道沉默的铁流。郑百川部则被安排在中军之后,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郑百川骑在马上,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前方井然有序的撤离队伍,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来亨亲自率领着赵铁正的亲兵哨,与李能文和崔世璋部,是最后一批离开承安镇的。当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自己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的战场,只见北门方向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李崇儿的尸身依旧随风晃动,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远处的敌人。

只是不知道自己大军撤离后,承安镇的百姓会怎么样。他叹了一口气,调转马头,沉声喝道:“走!”

顺军大队人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南门鱼贯而出,在清军主力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向真定方向急速撤退。当北面的额尔德和瑚沙终于从清军游骑的口中得知承安镇已是空城,率领大队赶到南门时,李来亨的大部队早已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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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自承安镇成功突围后,一路马不停蹄,向真定府方向急撤。然而,队伍的行进速度始终快不起来。李来亨知道,带着如此多的重伤员,他们根本无法在脱离清军主力追击前,安全抵达真定。

他派出斥候,在远离官道的一片丘陵地带,找到了一处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偏僻小村落“林家峪”,打算先将部分伤员疏散到这里。

装载伤兵的大车上,一名叫周满仓的老兵,腿部被破甲锥贯穿,早上才被康见素包扎,此刻正虚弱地推着身边一个年轻的士兵,那士兵手臂上还缠着绷带。

“来顺……你……你一会儿跟着都尉的大部队走!别再管我了,哥……哥腿瘸了,是个废人了,别……别拖累你……”

那年轻士兵,正是他的弟弟周来顺。他哭着摇头,死死抓着哥哥的手:“哥!俺不走!俺走了,谁…谁来伺候你换药!”

就在此时,李来亨和韩忠平两人策马到了近前,他斟酌了片刻,还是主动开口“各位兄弟,对不住了,大伙先在前面的村子里好好养伤,我和村里的里正已经交代好了。”

闻听此言,车上伤兵情绪霎时更为低落,一股绝望的沉寂弥漫开来。所有人内心都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被抛弃了,但对李都尉还能说什么呢,他确实已经竭尽全力了,此刻再哭天抢地、哀哀求告,撕破彼此最后这点体面吗?

一时间,唯闻粗重压抑的喘息与偶尔忍不住的抽噎,大伙相顾黯然,默然无语。

照顾了这些伤兵许久的康见素也是一时默然,他嘴唇抖了抖,好像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背过身装作检测器械。

只有周来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问道:“都尉…您到了真定…定会带援兵回来接俺们的吧?您…您不会真扔下俺们不管的,对不?”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被抛弃的恐惧和对兄长安危的极度担忧,说到最后竟是带了哭腔。

李来亨看着这对患难兄弟,看着车上其他那些或昏迷、或呻吟的伤兵,心中如同被针刺一般。他很想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一定会带援兵回来接他们。但话到嘴边,却又化为千斤巨石,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以大顺军目前的局势,这是一个不可能兑现的承诺。一个虚假的希望,有时比残酷的现实更加伤人。他的沉默,让车上的气氛更加压抑,连周围士兵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跟在旁边的韩忠平,突然上前一步,用一种沉稳而温和的语气对周来顺说道:“说的什么浑话。都尉怎会抛弃自家兄弟?”

他指着不远处的村落,继续道:“此地僻静,鞑子一时半会儿寻不过来。都尉的意思,是先将你哥哥这样伤势最重的弟兄,在此处好生休养。我等会留下足够银钱与上好金疮药,亦已打点好村中管事,让其好生看顾你们,断不会委屈了弟兄们。”

他拍了拍周来顺的肩膀,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管安心在此照顾你哥。等我们到了真定,整顿好兵马,少将军自然会带着援兵,回来接你们归队。”

周来顺涉世未深,又处在极度的焦虑和恐惧之中,听了这番话,竟信以为真。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韩忠平,脸上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神色,连连点头:“谢谢韩掌旅!谢谢都尉!俺一定好生看顾俺哥!等…等着大军回来接俺们!”

而躺在车上的周满仓,却勉力抬起头,目光深湛地望了李来亨与韩忠平一眼。他经历比弟弟丰富得多,早已从二位将领那不忍直视的眼神与艰涩语调中,窥破了真相。但他并未说破,只是对弟弟挤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那笑意中交织着无尽的不舍、些许的欣慰,以及一丝深藏于底的、旁人难以觉察的决绝。

然后他硬撑着直起身,对李来亨和韩忠平道谢“谢过两位总爷…能将俺们这些废人带出那死地,已是天大的恩情…不敢再奢求其他…既然都尉有令,会来接应,俺…俺们遵命就是…来顺!莫再做那女儿态哭哭啼啼!过来扶俺下车!”有他这般坦然带头,车上其余重伤员亦纷纷默然,在随行辅兵与村中前来接引的多亲搀扶下,开始陆续挪下车架。

李来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然地将自己身上所有散碎银两尽数掏出,又命亲兵将所能匀出的最好伤药一并取来,亲手交给了那前来接洽、面带惴惴的村里正。

离开村落后,队伍继续前行。李来亨沉默地骑在马上,良久,才对身旁的韩忠平低声道:“韩叔,这次又多谢了。”

韩忠平看着他那紧绷的侧脸,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只是叹了口气,道:““亨哥儿,没啥可谢的,这吃人的世道,总得给人心底留点儿念想,哪怕…是假的。这些话,由我这老骨头来说比让你来说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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