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里的火重新燃了起来,妇人坐在灶门口,不时往灶眼儿里加柴禾,男的去打了一大桶水进来,倒在了锅里,很快,锅里热气开始蒸腾。
看那男的提着一大桶水轻轻松松地便举起来倒进了锅里,他就绝不是先前展现在赵铭两人眼前的那个孱弱老男人。
“两只小肥羊!”坐在那里的老妇人突然笑了起来,“给你拿钱的时候,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什么?”男的拿着葫芦瓢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锅里搅合着,水声哗哗,也掩盖了两人的说话声。
“银子碰撞的声音!”妇人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大锭的那种!”
男的嘿嘿笑了起来,“那个大的带着刀,看那个人先前骑马下马的劲头儿,都是懂武道的。”
“这么两个小不点儿,就算从娘胎里练武,又能炼出什么名堂来?”妇人不以为然地道。
“小心为上嘛!“男子笑道:“你那里鬼见愁还有没有,弄点儿在饭食里,药倒了他们,轻而易举!”
“鬼见愁味道大,要混在酒肉里才能掩盖气味。刚刚咱们可是跟那两个小崽子说饭都吃不上了,现在突然拿出肉来,你说他们会不会疑心?”女子摇头道。
“那就等到他们睡下了,用一日醉麻翻了他们。”男的把水一瓢瓢地往桶里舀,笑嘻嘻地道:“等到他们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咱们回去交给朱老大,他一定欢喜不尽。”
“这两个娃娃细皮嫩肉的,说不定是哪家大户人家出身的,朱老大兴许不会当两脚羊煮了给自己手下吃,他必定会在自己玩腻味了再找其家人去要赎金!“妇人道。
男子摇摇头:“朱老大是一个仔细人,你看这两个娃儿骑的,穿的,还有带的,都不是普通大户人家能供得起的,要真是那种豪富之家,他根本就不会为了几个钱去惹一身骚,还不如煮了给他的弟兄吃,也可以细细腌了,等到过冬的时候再拿来下酒。”
“也是!”妇人点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去给他们送水吧,我来煮粥,这是他们在这世上最后一顿,我少放点野菜!”
男人压低声音怪笑起来,从灶台上提起满满一桶热水,慢慢地向着厢房内走去。
“吃人?”屋内,柳叶刚刚关上后窗,便听到从窗户滑进来的赵铭的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不但吃人,还有不同的吃法,特别是听到那男的说,那朱老大会将两人细细地腌了放到过冬的时候慢慢吃,柳叶更是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那女的听起来也会使毒药,什么鬼见愁,一日醉,一听就知道不是啥好东西!”赵铭摇头道。
“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撞来!”柳叶盯着赵铭:“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着?既然见着了,自然便要管上一管!”赵铭肯定地道。
“就他们两个?”柳叶指了指外头。“那朱老大吃人呢!”
“先拿下这两个审一审再说,咱们想要行侠仗义,也得看看咱们惹不惹得起吧?”赵铭摊一摊手,“惹不起的话,咱们上赶着去送人头啊?你难不成想被细细腌了放在过冬的时候被人吃?”
柳叶呸了他一口。
“还有啊,要是发现你是女的,只怕你更惨!”赵铭一脸坏笑地看着对方:“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
柳叶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了。
咚咚咚,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柳叶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外面,男的腰又驼了,满脸陪着笑点头哈腰地道:“客人,热水烧好了!”
“提进来吧!”赵铭坐在板凳上,笑吟吟地看着他,桌子上摊开的包袱皮里,几锭大银还有一把金叶子在灯光之下闪烁着迷人的色泽,男人眼中的贪婪之意一闪而过,却又赶紧低下头,装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将热水桶提了进来。
“老人家,跟您儿打听一个人撒?”赵铭慢慢地将包袱皮系好,看着老头,一脸的人畜无害的模样。
“客人,小老儿僻居乡下,您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早就荒废了,我们老两口胆子小,也不想死在外地,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所以便留在这里苦捱,只怕不知道您要打听的人!”
老头儿很是小心,看来的确是深谙小心驶得万年船之精髓。
“不不不,我问的这个人,您一定知道!”赵铭盯着老头儿的眼睛,“这个人叫朱老大!”
老头儿霍地抬起头,两眼死死地盯着赵铭。
“我就说,您一定认得他吧?”赵铭拍手笑道。
老头又低下头去,声音有些沙哑了,“朱老大是远近闻名的恶贼,我们这村子,便是被他屠了的,他的恶名,小老儿自然是知道的!”
赵铭不由很是赞叹这老头儿的应变能力以及处变不惊的心态,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大概是胸有成竹?
两手抱着膀子站在门边的柳叶冷笑着道:“二位老人家用一日醉迷翻了我们,准备送给朱老大细细地腌了过冬的嘛!”
“二位客人说笑了!”老头儿强笑着连连摇头,了字还没有落地,手里一大桶热水已是劈头盖脸的浇向了前面的赵铭。
“这便动手了?”赵铭大笑。
那老头儿一言不发,桶刚刚出手,右手已是入怀,掏出一柄短匕,整个人随着木桶冲向了赵铭。
“秦婆子,露风啦,动手!”
老头大吼起来。
柳叶冷哼一声,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对屋里的两人竟是理也不理。
老头儿自诩练武几十年,炼气化神的身手,在这十里八乡,那是赫赫有名,便是声动北平郡的大匪朱老大,见了自己也是礼敬有加,特意上门邀请自己入伙,让自己坐了这第二把交椅。
这一次回这个村子,只不过是取回上一次大家伙在这里落脚时藏下的财宝,因为时间晚了,天气又看起来要下雨,这才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不想就碰上了肥羊。
还道运气好呢,只不过现在看起来肥羊有点扎手。
但也就是多捅两刀的问题。
老头在拔刀扑出去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满的,只不过在连着两刀都扎了个空,而门口那个居然大刺刺地开门往外走去,老头儿便觉得不妙了。
为什么不来围攻自己呢?
这才是正理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对方不来夹攻自己,理由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门口那个小的认为根本就没有必要。
所以……
老头儿这个念头刚起来,手腕上便一阵剧痛,短匕不翼而飞,紧跟着肩上一股大力压下来,自己竟然身不由己,卟嗵一声跪在了地上,肩颈旁边,一股寒气渗透皮肤,顿时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斜叶一瞧,一柄黑沉沉的刀,就搁在那里。
“好汉饶命!”老头儿脱口而出。
赵铭哈哈大笑:“叫饶命还是挺熟练的嘛!”
说话间,外头脚步声传来,赵铭抬头看去,只见柳叶提着一只脚,将那个老妇人从门外倒拖了进来,随手一抖,便扔在了那老头儿面前。
那妇人以毒见长,武道修为却是稀松平常,碰上柳叶,一个照面便躺下了。
赵铭笑着提刀在老头身上一拍,内息透体而入,瞬间便封闭了老头儿的七筋八脉,老头儿立时便瘫软在了地上,看着两人的神色,绝望至极。
以为是肥羊,岂料是猛虎。
柳叶蹲在那妇人面前,伸手入怀一阵猛掏,瓷瓶纸包倒是掏出了一大堆,打开瓷瓶,嗅一口,摇摇头,打开纸包看一看,闻一闻,又摇摇头。
“什么鬼见愁,一日醉,都是些下三滥的玩意儿,真将这些东西下在饭菜里头,大概也就是猪才会吃吧!”
听到柳叶如此鄙薄这些迷药,赵铭还没有说什么呢,躺地上动弹不得的那妇人,倒是露出了怒色。
“不服气啊?”柳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给你闻闻什么才是高端货!”
拔开塞子,凑到了那妇人鼻间,那妇人深嗅一口,啥都没闻着,抬眼看向柳叶,柳叶冷笑声中,那妇人已是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鼻息均匀,与睡着竟然毫无二致。
赵铭看着柳叶整治那妇人之后,这才转身看着那老头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问话了,先问你,再问她,但凡你们两个说的有一点对不上,那就莫怪我一刀砍了你们,让你们跟这村子里这么多的白骨做伴了!这村子里死掉的人,跟你们只怕也有关系吧,就不知你们死了跟他们住在一块,他们会不会找你们报仇,嘿嘿!”
“少侠请问,小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头苦着脸道:“小老儿打了一辈子鹰,这一次被鹰啄了眼,认,只求少侠饶小老儿一命。”
“哪咱们就先从这个朱老大说起!”赵铭笑道:“这人真名叫什么?什么出身,武道修为如何,手下有多少人马,老窝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