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轩听到纪冉这番吹嘘,不禁摇头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在痴人说梦。我劝你早日放弃幻想,认清现实。”
纪冉不服,还要争辩,王成轩将脸一板,正色道:“这次任务要求采集十株阳泉芝,你若再只顾发牢骚,不尽心搜寻,只怕三个月期限到了,你我二人连一半都凑不齐。你难道想被晏师叔责罚,禁足思过吗?”
“这...”纪冉一脸苦相,也是有些头疼,当下只好收起抱怨,将神识外放出去,开始搜寻那阳泉芝得踪迹。
纪冉与王成轩来此搜寻大药,自然是受了师门任务所托。
而这师门任务,也自然是有报酬的。
与在宗门道功阁自行接取的任务不同,此类任务乃是各自的师门长辈亲自下发,有时简单轻松,有时却困难重重,奖励亦是丰俭由人。
运气好时,简单跑腿便能获得丰厚赏赐,运气不佳,即便耗费心力完成艰难任务,所得奖赏也可能寥寥。
并且,这些奖励不经过道功阁,自然也不是宗门道功,通常是师门长辈直接赐下的丹药、炼器材料或功法秘术等。
二人此次所接取的,正是师叔晏池亲自下发的采药任务,不容推拒。
而这阳泉芝又是草药中颇为珍贵得一种,在戮景宗周围,这类草药,一直是不多见的。
可以说,搜寻十株阳泉芝的困难程度,丝毫不亚于让他们二人以炼炁初期的实力,去正面拿下一头炼炁后期的凶猛妖兽了。
也正因此,纪冉才会表现得如此消极懈怠。
正待纪冉愁容满面,王成轩也是心头苦闷之时,远空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二人下意识抬头,只见一道凝练至极的真炁遁光,正以惊人的速度自他们头顶掠过,其所去的方向,赫然便是自家戮景宗的山门所在。
而那流光所去的方向,竟然就是自家宗门。
“这又是哪位师兄在外游历归来,竟然将真炁凝练到了这种地步。”
纪冉眸中精光闪动,望着那快速远去的流光。
“看这真炁表状,倒有几分像是柳师兄的金霞真炁,可细细感应其气机,又似乎不太相像。”
王成轩摸了摸下巴,也是一脸疑惑,难以断定来人身份。
......
沈钰一路疾驰,耗费了不少时日,终是抵达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此刻,他的下方云雾缭绕,无数灵峰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此地正是南域大宗,戮景宗的山门所在。
沈钰心念一动,收敛周身真炁,身形自云头缓缓飘落,稳稳立于一处宽阔的青石平台之上。
他方一站定,便察觉到有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时间压力倍增。
抬头望去,但见此处山门气象万千,巍峨壮观。
巨大的山门牌坊由古玉雕琢而成,上书“戮景”两个古篆大字,笔走龙蛇,气势非凡。
青石台阶蜿蜒向上,没入云雾深处。
台阶中部,一名鹤发童颜、身着深紫道袍的老者端坐于蒲团之上,神色平和,气息渊深。
其周围侍立着数名同样身着紫色制式道袍的戮景宗弟子,个个精气饱满,眼神锐利。
还未等沈钰有所动作,其中一名弟子便上前一步,出声询问道:“台下何人?来我戮景宗山门,所为何事?”
沈钰走到近前,打了个道稽,朗声道:“小道沈钰,乃是俞国人士,与贵宗的月泠仙子有约,特来戮景宗求仙问道。”
那名弟子闻言,上下仔细打量了沈钰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月泠师姐?她是我宗真传,身份尊贵,少问外事。你一介散修,又如何能攀上月泠师姐的高枝?”
沈钰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这时,那端坐中央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目,轻斥道:“莫霖,休得无礼。”
名为莫霖的弟子当即神色一凛,躬身低头,连忙称是,不敢再多言。
老者目光转向沈钰,面色缓和了些,询问道:“老夫宁乾,忝为外门执事。既然小友声称与月泠师侄有约在先,那么原则上确是可以进入我宗求道。”
宁乾顿了一顿,继续又道:“只是月泠师侄事前并未与我等知会此事。而眼下,又并非我宗大广纳弟子的时节。若是老夫等人擅自做主放你入内,于规矩不合,怕是有些不妥。”
沈钰沉默不语,静待老者接下来的话语。
“不若小友在此稍候片刻,容我遣人进去通禀核实一下,如何?”
沈钰再次执礼,道:“那就有劳前辈和诸位道友了。”
“莫霖、玉图!”宁乾唤道。
“弟子在!”两名弟子当即出列。
“你二人速去月泠师侄的寒月峰洞府求见,核实此事。速去速回,不得延误!”
“遵命!”
两人齐声应下,随即御起真炁,化作两道流光,朝着宗门深处疾驰而去。
沈钰则好整以暇,在一旁寻了处平整青石,盘膝坐下,闭目吐纳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两名通禀的弟子便去而复返,落在宁乾面前。
莫霖率先回禀道:“宁师叔,我二人方才去了寒月峰,但月泠师姐的洞府禁制开启,其中无人应答。”
玉图道:“莫师兄所言无差。洞府外的值守童子则说,月泠师姐于月前便已出门游历,归期未定。”
宁乾闻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面露难色:“月泠师侄不在宗内,此事便难以核实,可如何是好。”
莫霖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上前两步,凑到宁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宁乾紧皱的眉头当即舒缓开来,微微颔首:“嗯,这倒也是个办法。”
他转而看向沈钰,语气温和地道:“沈小友,不妨上前一叙?”
沈钰早已等待多时,此刻自然从青石上起身,从容走上前去。
“前辈可是找到了办法?”
宁乾呵呵一笑,道:“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能不能成,还要看小友自身修行的根基如何了。”
“虽然我宗现在并非招收弟子的时期,但宗内亦有明文规定,若有炼炁期修士,所修乃是上三等品秩的真炁,便可视为可塑之材,破格收入宗中。此举既不限定入门时间,也无需经过那寻常弟子入门时的繁琐考验。”
“不知这位小友,修炼的是何种真炁?”
“原来如此。”沈钰心中了然,当下也不再犹豫,心念微动,将一股精纯真炁自体内引导而出。
众人只见沈钰周身光华一闪,一道色泽白中透紫,灵动非凡的光焰倏然腾起。
这光焰看似轻盈无形,如烟似雾,却散发着精纯而沛然的灵机,其气息玄妙,绝非寻常真炁可比。
这真炁自然并非沈钰凝炼的太初玄真。
而是他先前在青岗山斩获的修士遗物中,所得的一门炼炁功法所载。
太初玄真,奥妙无穷,可演化万炁。
模拟演化出区区一道七阶下品的浮黎真炁,对他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他只是将那记载浮黎真炁的功法通读一遍,便已洞悉其属性、特质乃至优缺点。
此刻他不将太初玄真亮出,是因为不想多生事端。
怀璧其罪的道理沈钰也是懂得,若是那等堪称极品的真炁现世,恐怕立时就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引来宗门老祖级别的人物关注盘问,绝非他所愿。
然而,即便是这七阶下品的浮黎真炁,已足以让在场众人震惊不已。
尤其是先前出言讽刺的莫霖,此刻更是后悔不迭。
他连忙上前一步,恭敬道:“果然是质性玄妙的上等真炁,沈师兄真乃瑶林玉树,方才师弟我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师兄海涵!”
沈钰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话,心中对莫霖之举并无太多感触。
他深知修仙界便是如此现实,实力弱小之时,难免遭人轻视,一旦展现出足够的潜力与价值,他人自然敬你三分,倒也无需过多在意。
宁乾亦是满面笑意,抚掌赞道:“不错,不错!沈小友这真炁,确是上等真炁无疑,灵光纯粹,根基扎实。”
“只是老夫有些好奇,此真炁唤作何名?观其形态,如晚霞初升时的瑰丽紫云,气息灵动缥缈,难以捉摸,当真少见。”
“回宁前辈。”
“此真炁名为‘浮黎真炁’,乃采撷先天一缕霞光紫气,合以云霞清灵之精,于丹田内反复淬炼凝聚而成。”
“其性轻灵缥缈,运转之时如云似雾,变化无方,不仅善于隐匿气息,于飞遁腾挪之术亦有颇多助益,更能滋养神魂,令灵觉愈发敏锐。”
“竟是采先天紫气与云霞之精炼成?难怪有如此气象。”
“沈小友能以散修之身,得此上乘真炁传承,更在如此年纪便修至炼炁中期,这份天资与机缘,实在令人惊叹,未来道途必不可限量。”
宁乾抚掌称赞,话语中尽是欣赏。
“前辈谬赞了,晚辈不过侥幸有所际遇,得窥道途门径,未来修行之路漫长,还需勤勉不辍,步步为营,不敢有丝毫懈怠。”
沈钰微微躬身,语气谦和。
宁乾见状,眼中欣赏之色更浓,点头道:“不骄不躁,心性亦是上佳。”
“既然小友满足了宗内破格入门的规定,自然能够进入宗门,定为内门弟子。”
“小友远道而来,想必也有些乏了,入门的具体细则、权利义务、宗门戒律等,后续自有章程玉简予你,老夫便不多赘述了。”
他转向一旁的莫霖,“莫霖,便由你引领沈钰前往点星阁办理入门登记。”
沈钰从善如流,“有劳宁前辈安排。”
莫霖立刻上前一步,“沈师兄,请随我来。”
沈钰亦是将手虚虚一引,也作了个“请”的手势,便随着莫霖,踏上那蜿蜒向上的青石台阶,步入了戮景宗的山门之内。
未行多久,二人便登上了一座视野开阔的峰头。
沈钰驻足,抬眼望去,心中亦不免为这大宗气象所动。
但见群山巍峨,连绵起伏,无数灵峰俊秀挺拔,直插云霄。
每座主峰之上,又有数个峰头,灵秀飘逸,千姿百态,笼罩在氤氲的灵雾之中。
峰峦之间,亭台楼阁、殿堂宫阙、演武道场、闭关洞府等修仙所需建筑一应俱全,依山就势,错落有致。
这些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建筑,或掩映于苍翠林木之间,或以悬空浮廊、虹桥相互勾连,纵横交错,鳞次栉比,构成了一片无比壮观的仙家景象。
一道道驾驭着各色遁光的人影,在这琼楼玉宇、灵峰碧空之间往来穿梭,熙攘而不失仙韵,好不热闹。
目光顺着山势向下扫去,群山环抱之中,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明澈大湖。
湖水宛如一块巨大的无瑕蓝宝石,静静地镶嵌在苍翠峰峦之间,清晰地倒映着天上的流云与峰顶的玉宇。
湖面水气氤氲,蒸腾而起,化作淡淡灵雾。
即便隔着如此距离,沈钰都能隐约感受到从那湖中散发出的纯净、冷冽的磅礴水灵之气。
湖畔周围,依稀可见有修士结庐而居,或临湖静坐,观水悟道,或盘膝吐纳,汲取灵机,或手持道卷,低声吟诵,或演练剑诀道法,身形翻飞。
人人皆沉浸于自身的修行之中,悠然自得,心无旁骛。
眼前之景,真真是水秀山明,钟灵毓秀,一派仙家福地、无上道场的非凡气象。
沈钰怔怔出神,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句,“这他吗是魔宗?”
一时间竟忘了下一步动作。
一旁的莫霖见状,心中好笑,但表面上自是不敢显露分毫。
他耐心等候片刻,方才出言轻声提醒道:“沈师兄,点星阁在这边,请随我来。”
沈钰回过神来,微微颔首:“有劳莫师弟引路。”
沈钰随莫霖又穿行过几条悬空廊道,途经数处楼阁,最终来到一座极为高耸的阁楼之前。
此楼阁碧瓦朱檐,层台累榭,地板由青石板铺就,阁上挂一木匾,匾上刻有点星阁三个大字。
沈钰跟着莫霖步入阁内。
大堂宽敞明亮,穹顶高悬,有柔和的明珠镶嵌其上,洒下清辉。
然而大堂之内陈设却极为简洁,唯有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案桌。
案桌之上,可谓是重纸累札、堆案盈几,各式玉简、书卷、名录堆积如山,几乎将桌后之人的身影淹没。
一位身着灰袍,颇有些不修边幅的老道,正伏在案前,提笔在一卷玉册上记录着什么。
听得脚步声,他头也未抬,直到书写告一段落,方才将手中笔杆放下,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子。
此时,沈钰二人已经等候了片刻。
莫霖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简老,晚辈莫霖,奉宁乾师叔之命,引荐新入门的沈钰师兄前来登记造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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