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四人几乎同时察觉,真炁乱作一团。
金玄道人最先发难,素玄定元玉钵射出一道白光卷向果子。
一只黑气大手直接向前抓去,万邪上人低喝,“我的!!”
甘熊怒吼一声,双掌分别拍向二人。
枯乌老道则挥出数道无形风刃,并非直接夺果,而是干扰其他三人。
刹那间,白光、黑气、拳掌、风刃在空中猛烈碰撞、交织、撕扯,灵气乱流激荡,将那枚玄玉果裹挟其中,忽左忽右,一时竟无人能稳稳得手。
趁此良机,沈钰猛催飞舟,瞬间又将距离拉开一大截。
然而,这混乱并未持续太久。
万邪嘶哑道:“别让那小子跑了,他手中还有两枚玄玉果!”
其他三人闻言一怔,也都意识到了,追逐沈钰才是关键,但是谁也不愿意将面前这枚果子拱手让出。
三人眸光之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手中动作却是不停。
又斗了片刻,金玄终于是冷哼一声,下定了决心。
旋即抽身而出,调转方向,向着沈钰逃跑的方向飞掠而去。
枯乌老道见状,扔出一件葫芦符器,端坐其上,也是紧跟其后,追向前方。
万邪上人抓住二人离开的空挡,一把将玄玉果收入怀中,身形暴退。
随之而来的,就是甘熊那雨点般的拳头,拳影与万千鬼影瞬间碰撞在一起,轰鸣炸响,两人当即在空中激烈火拼起来。
沈钰回头张望,暗骂一声,身后两名筑基修士依旧是紧追不舍。
自己真炁虽然品秩奇高,但也并非用之不尽,此时长久催动飞行符器,已然是有些力不从心。
而身后筑基修士虽然真炁精纯不如自己,但胜在真炁数量庞大,若是放任不管,自己必定会被这二人擒住。
于是他将第二枚玄玉果取出,再次向后抛出。
金玄道人与枯乌老道见第二枚果子飞来,眼中都是精光毕露,几乎同时放弃追击,转而扑向那枚新出现的玄玉果。
二人都被沈钰先前悍然自爆符器的狠绝所慑,更是忌惮那极高品阶的真炁。
一时间,二人竟然是都不愿再去招惹沈钰,放任其自流。
沈钰不敢有丝毫停留,将飞舟速度提升到极限,不一会,便彻底消失在几名筑基修士视野范围之内。
......
待所有修士的都远离了青岗山,洞穴深处的阴影中,许明堂才小心翼翼地现出身形。
他抹了把冷汗,长长舒了口气,低声嘀咕:“不过是为了一枚辅助凝练真炁的果子,竟打得如此天翻地覆。”
他贼头贼脑地四下张望,见中间玉台已被扫荡一空,却也并不嫌弃。
身形一跃,御炁飞至洞顶。
又从怀中取出数个白玉瓷瓶,小心翼翼地承接那些自钟乳石尖端沁出的石髓灵液,动作轻柔,生怕浪费一滴。
待将所有灵液收取完毕,他又开始挖地三尺,将洞内年份尚可的灵草、灵植悉数连根拔起。
待得做完这些,许明堂又四处张望一番。
最后,甚至连那些玉台都不肯放过,一一收入容量最大的储物袋中。
在这般“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扫荡后,许明堂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悄然离开了这座空荡荡的洞府。
......
光阴荏苒,转眼数月过去。
沈钰一路疾驰,此刻已距青岗山数万里之遥,来到了俞国边境,正是昔日与云晖道人联手除妖的旧地。
青山依旧,物是人非。
昔日的妖巢早已荒废,与青山完美相融,依稀能看出一点痕迹。
故人已然逝去,空余茫茫群山,令人凭生感慨。
沈钰依照记忆,在山中细细搜寻数日,终于找到了当年埋葬云晖道人骸骨的那处隐秘所在。
他飘然落下,以符剑削开覆盖的藤蔓与巨石,一个粗糙的石洞缓缓显露。
迈步走入,洞内一座无字石碑静静立于坟冢之前,与走时无异。
沈钰在坟前伏下身,郑重地叩了三个头。
“师尊,弟子如今已有炼炁修为,足以为您手刃仇敌。”
“不过....”
他顿了顿。
“此事之后,弟子前路已定,恐将身入魔道,不能再如您所期盼那般,行那斩妖除魔的正道之事了。”
“愿您在九泉之下,勿要怪罪弟子抉择。”
言罢,他长身而起,取出一壶清酒,拔开塞子,将酒液缓缓倾洒在坟前土地上,醇香四溢。
沉默片刻,他却又莞尔失笑。
回想自身所为,斩杀修士众多,将人炼成丹药吞服,与魔道行径又有何异?
但这修仙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技不如人,便该当被人吞杀。
玄门、魔道,说到底不过是所修功法路径不同,若论根源,终归是仙道一途。
玄门之中,道貌岸然却行事狠辣者,又何尝少了?
沈钰不再迟疑,转身施法将洞口重新封禁,翻手间,一枚白里透粉,圆润饱满的灵果已托在掌中。
这灵果方一取出,馥郁异香便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令人食指大动。
沈钰强忍着不将其一口吞下,凑近嗅了嗅,一股空灵飘逸之感顿时自心底升腾,传遍周身。
丹田之中,真炁亦是微颤,欲要离体而出,融入天地大道,渺渺茫茫,玄异非常。
沈钰凝神守一,使神意重归澄明,心无旁骛。
待自身精气神皆调整至巅峰状态,他才将这枚玄玉果送入口中。
在咬破果皮的一瞬,一股清凉香甜的汁液顿时在口中爆开,让沈钰口齿生光,精神为之一振。
“这果子滋味竟如此绝妙!”
沈钰口中含糊不清,下意识嘀咕道。
他细细咀嚼,不一会就将拳头大的玄玉果吃了个干净。
依依不舍地将最后一口果肉吞入腹中。
体内已然是灵机充沛,清凉舒泰。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超常莫名,无始无终的悠长道韵在胸中激荡。
一股饥饿之感登时升起,这饥饿并非口腹之饥,而是自灵台深处,元灵之中激发而出。
沈钰只想着一口气将山中灵机吞个干净。
沈钰毫不迟疑,挥手间便将所得诸多资材尽数取出,符钱堆积如山,灵石光华流转,几乎将这临时洞府铺满。
他嘴角微扬,当即盘膝坐下,依照法门张口一吸。
霎时间,浓郁精纯的灵气化作肉眼可见的洪流,自其口鼻间狂涌而入,而后立刻被腹中饥渴真炁吞噬。
沈钰眸光一亮,当下明悟。
原来那玄玉果的神效,便是体现在这。
先前他自炼炁一重突破至二重时,明显感受到真炁增长后的饱胀。
食其时,百骸理。
动其机,万化安。
修行之道,讲究循序渐进,即便天资卓绝,亦不可能永无止境地突飞猛进,必须沉心静气,将新增修为夯实,方能根基稳固,再图精进。
而服下这玄玉果后则全然不同。
在药力持续期间,每汲取炼化一缕灵机,体内真炁便自行凝实精纯一分,省却了水磨工夫去巩固根基。
即便这般近乎鲸吞海吸般地炼化灵机,真炁亦无半分虚浮之感,反而愈发凝练厚重。
既明此理,沈钰再无后顾之忧,当即心无旁骛,全力运转功诀,开始疯狂炼化修道资粮。
待所有符钱、灵石尽数化为齑粉,灵气被汲取一空,沈钰才自打坐状态中缓缓醒来。
他周身气机微微一震,旋即归于一种深幽难测的境地。
可谓是五气混流,阴阳和合,圆融无碍。
“不愧是玄玉果。”
沈钰吐出一口浊气,轻笑一声。
他此刻境界,赫然已是炼炁三重。
甚至距离那炼炁四重的门槛,亦相差不远。
玄玉果逆天般的辅助凝炁之效,加之他此前丰厚的积累,终是助他一举突破至炼炁三重,收获可谓巨大。
放眼整个东灵州,能在炼炁期便有如此进境者,也堪称凤毛麟角。
目光扫过面前各类储物法宝,沈钰心下亦有些无奈。
他所修的太初玄真固然神妙无匹,威能远超同侪,但每提升一重境界,所需吞噬炼化的灵机亦是海量,往后只会更多,绝不会少。
炼炁境共分九重,又有前、中、后期之别。
一至三重为前期,四至六重为中期,七至九重为后期。
每一阶段的跨越,皆是一道不小的门槛。
不仅需要修士在灵机充沛之地长期苦修,更对修士的根骨资质有着严苛要求。
炼炁修士中,卡在三重、六重境界经年不得突破者数量最多,根源便在于资质所限,或是采摄、炼化灵气的效率太低,积蓄不足以冲破关隘。
正因如此,玄玉果这般能助人凝聚真炁、弥补资质短板的灵物,才显得弥足珍贵。
似沈钰这般,在二重突破至三重时便将其服用,在寻常修士眼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然而,沈钰之所以毫不犹豫在此时服用,自有其考量。
他深信凭借自身之力,足以突破后续所谓的壁垒桎梏。
至于灵机来源,他更是不愁。
且不说太初玄真统摄诸气的玄妙属相。
玄穹宝塔那炼化万物、反哺己身的逆天之能,就足以补充他日常所需。
沈钰重新将这洞窟封好,又施了个法决,将其恢复原样。
随后化作一道流光,飞掠向俞国都邑。
......
俞国,国宫之中,太华殿巍然矗立。
殿宇高阔,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十二根盘龙金柱支撑起绘有日月星辰的藻井穹顶,地面以温润白玉铺就,光可鉴人。
殿内两侧,矗立着两排手持金戈、身覆重甲的金甲力士,他们如同泥塑,肃穆无声,唯有眼中透出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俞奕虎正端坐于须弥座台上的雕龙金椅上。
他身着一袭赭黄龙纹衮衣,头戴冲天冠,面色阴沉,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殿下伏跪的众人,不怒自威。
幼子俞鼎观则垂手恭立其侧,屏息凝神,不敢逾矩。
殿下,几名道人将头埋低,瑟瑟发抖。
和辰散人硬着头皮,声音干涩,“俞国主,贫道此番奉命前往贤国交涉,那贤相道依旧冥顽不灵,死活不愿交出灵泉掌控之权!”
俞奕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眉头紧锁,侍立两排的金甲力士周身气势陡然一变,浓烈杀意弥漫开来,殿内温度似是都降了几分。
原本,在他成功炼出真炁之后,吞并贤国是顺理成章之事,贤国都邑内那口能助益修行的灵泉也本该归其所有。
岂料,就在他刚刚肃清俞国内部,准备对贤国用兵之际,那贤国国主贤相道竟也成功炼出了真炁。
而贤相道此举,无疑是让俞奕虎十分惊诧,且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
更棘手的是,这贤相道不知从何处攀上了一门亲戚,他的一个侄子年纪轻轻便已是开元三重境界,更早早得了机缘,拜入某方宗门修行。
若真与之彻底撕破脸皮,对方请来宗门修士插手,自己这俞国基业,恐怕顷刻间就要易主!
和辰散人嘴唇嗫嚅,欲言又止,似乎生怕再说下去,会彻底点燃俞奕虎的雷霆之怒。
俞奕虎眯起双眼,“他还说了什么?一并道来。”
“他...他说...”和辰散人头皮发麻,声音越来越低,“若是俞王再派人前去纠缠灵泉之事,他便要派遣贤国铁骑踏平我都邑,将俞王您...五马分尸...”
最后几个字,已是细若蚊声,几不可闻。
“什么!!!”
俞奕虎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镶金嵌玉的座椅,竟被他含怒一掌拍得粉碎,金粉四溅。
台下众人身躯皆都是一抖,深深低头,不敢正视台上俞奕虎的目光。
和辰散人更是不敢出声,以头贴地。
殿内一时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俞奕虎胸膛剧烈起伏,面目狰狞。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怒火,转而看向台下另一人,声音森然:“阳岳,你可曾打探清楚,那贤相道修的,究竟是何种真炁?”
一名头发斑白的老道,闻声勉强撑起佝偻的身子,“回禀俞王,贫道潜入贤国多方打探,费尽周折,终究未能查明那贤相道所修真炁,万望俞王恕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