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洄和牛贵儿领了武惠妃的命令,各自行动起来之时。
杨玄璬的府上,气氛同样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
杨玉环与杨玉瑶姐妹回到府中,便立即将西苑水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闻讯赶来的杨玄璬和杨玄珪兄弟俩。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杨玄珪只是刚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登时勃然大怒,一把掀翻了身前案几。
怒骂道:“惠妃养的好儿子,他们到底还有没有将我杨氏放在眼里?”
“还有咸宜,杨洄,竟敢伙同李琩设局,真当我杨氏是泥捏的不成?”
杨玄璬的脸色同样铁青,眼神阴沉得吓人。
他虽比兄长沉稳,此刻也有些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与后怕。
不过,他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先命杨玉瑶将受惊的杨玉环带回房间洗漱。
这才对着兄长道:“二兄,寿王被光王重伤,惠妃必然咽不下这口恶气。当务之急,我等还是先请召诸位族老前来一同商议对策,方为紧要。”
“对,召集族老!”
杨玄珪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对着下人吼道:“立刻,马上,去请几位族老前来正厅议事。”
“此事,惠妃必须要给我杨氏一个交代,还有主支杨洄,也必须给我们蒲州房一个交代!”
听见杨玄珪的怒吼,几名心腹仆从赶忙领命而去。
不多时,几位须发花白,面色沉重的族老便匆匆赶到杨府正厅。
此刻的杨府正厅内,杨氏两兄弟早已摒退闲杂人等,只待众族老一到,便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而众族老原本早已睡下,突然被人叫醒前来,心情本就不爽。
再听闻事情的经过,更是被气得浑身发抖,拍案怒骂。
“反了,反了天了,皇室子弟就能如此糟践我弘农杨氏的女儿?”
“惠妃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罪责难逃!”
“必须上奏圣人,严惩李琩,向惠妃讨个说法,我杨家百年清誉,岂容如此玷污?”
族老们群情激愤,一个比一个骂得大声,一个比一个怒火升腾。
当初杨氏与李琩之间的联姻,本来进行得好好的。
是李琩偏偏要去搞什么诗会文会,又镇不住场子,才导致杨氏被架在火上烤,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择应下李琚。
如今杨氏才刚刚定下与李琚的婚事,李琩又行此下作手段,真当杨氏是什么软柿子好捏吗?
然而,就在众人群情激愤之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杨府管家一脸凝重地快步进来,躬身禀报道:“二郎,三郎,诸位族老,华阴房的七叔公......派人来了,就在府门外。”
听见这话,众族老的骂声顿时一滞,紧接着,纷纷皱起了眉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主支派人过来,意欲何为?
杨玄璬最先回神,沉声问道:“来的是谁,说了何事?”
管家回道:“来的是七叔公身边的长随杨忠,说要请咱们蒲州房的几位主事族老立刻到新安伯府一叙,有要事相商。还说.......华阴房的几位叔公都在等着了,事关重大,请务必马上动身。”
“哼,他们消息倒是灵通!”
杨玄珪冷哼一声,脸上怒气未消:“事情刚刚发生,他们就坐不住了?怕不是惠妃的旨意先到了他们那里!”
一位族老捋着胡须,沉声道:“此时召见,恐怕来者不善。惠妃势大,主支又向来趋附......”
杨玄璬眼神闪烁,思忖片刻,决然道:“去,为何不去?正好当面问问主支,杨洄参与构陷我蒲州房女儿,华阴房打算如何处置,莫非还要逼我蒲州房忍气吞声?事关我蒲州房颜面和玉环终身,主支也得讲个理!
说罢,他看向几位族老,问道:“叔伯们意下如何?”
几位族老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点了点头。
事关家族内部平衡和对外姿态,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去一趟。
何况,主支纵然再如何偏向惠妃,总还是要顾及整个弘农杨氏的体面。
须知千年世家,从来不是靠依附某一人某一事,便能屹立千年而不倒的。
“好,那就去一趟!”
杨玄珪站起身,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他们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说罢,几人不再犹豫,起身带着随从出了府邸,趁着月色朝新安伯府而去。
伯府后门,早已有随从在此守候。
见杨氏兄弟和众族老联袂而来,立即躬身相请,迎着众人朝伯府礼厅而去。
然而,一踏入伯府正厅,蒲州房众人便感到气氛异常凝重压抑。
放眼望去,华阴房在京的几位主要族老都已在座,脸色是如出一辙的难看。
尤其是此间主人杨沅,更是面沉似水,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焦虑。
更令蒲州房众人怒火升腾的是,杨洄竟也在场。
他垂手站在角落,脸色灰败,额角带伤,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都来了,坐吧。”
杨沅的声音干涩沙哑,没有任何寒暄,直接让众人落座。
杨玄珪性子最急,刚坐下便忍不住质问道:“不知七叔急召我等前来,有何指教?正好,我们蒲州房也有一桩天大的委屈要向主支讨个公道,李琩那畜牲在西苑.......”
“贤侄慎言。”
听见杨玄珪骂李琩畜生,杨沅赶忙打断他。
杨玄珪似是也察觉到了不妥,并未继续出声,但脸上依旧怒气未消。
见杨玄珪闭嘴,杨沅顿时暗松口气,随即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的杨洄,厉声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这一声厉喝如同炸雷,吓得杨洄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
杨沅指着杨洄,对着杨玄璬、杨玄珪以及几位蒲州房族老,痛心疾首道:“二郎、三郎,还有几位老兄弟,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都是这混账东西,利令智昏,竟敢伙同寿王如此坑害自家姐妹。累得玉环受此奇耻大辱,更将整个杨氏拖入险地,老夫......老夫愧对列祖列宗啊!”
说罢,他转向杨洄,怒斥道:“混账,还不快向你玄璬叔父、玄珪叔父磕头赔罪!若非你狼心狗肺,助纣为虐,岂会有今日之祸?”
“侄儿......侄儿知错。”
杨洄面无血色,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颤声道:“是侄儿鬼迷心窍,听信了寿王的蛊惑,以为......以为是为家族计......侄儿该死,侄儿对不起玉环阿姊,对不起蒲州房的叔伯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