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寿王府后院,那往日里熏香袅袅,静谧华贵的寝殿内。
此刻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草药混杂的刺鼻气味,以及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恐慌。
宫人们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几名太医更是满头大汗的围在床榻边上,全力对床上的李琩进行救治。
“琩儿~”
就在这时,一声惊叫自门外传来。
紧接着,武惠妃几乎是撞开阻拦的内侍,跌跌撞撞的冲入了寝宫之中。
“母妃当心!”
杨洄与咸宜也跟着冲了进来,神色仓皇失措。
然而,武惠妃现在却是没有半分理会二人的心思。
她冲进房内,目光触及到榻上的景象之后,那张保养得宜,素来雍容的脸庞,便瞬间血色尽褪。
她的琩儿,她最宠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
此刻,却像一具被撕碎的布偶一般瘫在榻上,那张俊美的脸,因剧痛和失血而扭曲变形。
喉咙里更是发出不成调的,野兽般的嗬嗬声。
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让武惠妃的心跟着狠狠一抽。
“琩儿——!”
一声更加凄厉的呼喊从她嘴里发出,她踉跄着扑到榻边,颤抖着伸手想触碰儿子。
伸到一半,却悬在半空,不知该落向何处。
那被锦被覆盖的下身位置,隐隐透出的血迹,更是比任何伤口都更让她肝胆俱裂,几欲晕厥。
“太医,太医呢?都死了吗!”
她猛地转头,眼中射出阴狠的寒芒,扫向床边的太医令韩威和几个御医。
那目光中的疯狂与暴戾,让经验老道的太医令都骇得浑身一颤。
她死死地瞪着太医令,咬牙切齿地问道:“韩威,琩儿他.......到底怎么样了?”
“回.......回禀娘娘。”
韩威赶忙应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寿王殿下的伤势.......伤势极重,肋骨断了两根,内腑震荡.......”
“本宫问的不是这个!”
武惠妃歇斯底里的打断了韩威,她只关心李琩到底还能不能救回来。
韩威头皮发麻,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颤声道:“殿下**,遭受.......遭受重创.......万幸......万幸送医及时,尚有......尚有恢复的可能。”
听韩威说李琩还有恢复的可能,武惠妃总算暗暗松了口气
可当余光再次瞥见李琩的惨状,不禁又是怒火中烧。
怒喝道:“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哪怕倾尽天下,也要把琩儿治好。若琩儿有半点差池,本宫要你们阖族陪葬!”
“是,是,臣等.......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太医们点头如捣蒜,慌忙凑过去,继续手忙脚乱地给李琩施针,上药。
武惠妃见状,则是赶忙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开。
生怕再看下去,会控制不住怒火与心疼,暴起杀人。
随即,她深吸口气,目光回转,看向跪在身后面无人色的杨洄和咸宜公主。
怒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李琚那个孽障.......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残害手足?”
杨洄身体剧烈一抖,伏在地上,涕泪横流:“娘娘.......娘娘息怒。是.......是光王,光王他.......他突然闯入......当时寿王殿下正在......正在与杨娘子.......说话.......他.......他便不分青红皂白.......痛下毒手.......”
他语无伦次,极力想把责任推给李琚。
“说话?”
谁料武惠妃听见这话,眼中反倒怒火翻腾,喝骂道:“杨洄,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西苑僻静水榭,孤男寡女......本宫让你们华阴房去施压,你们就是这么施压的?”
“竟敢背着本宫,行此下作险招,简直该死!”
她越说越怒,猛地抓起手边一个玉如意,狠狠砸在杨洄头上。
杨洄不敢躲,硬生生的挨了一下,头上顿时冒出一股血线。
“母妃!”
咸宜公主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叩头:“不关驸马的事啊,是.......是阿兄,阿兄他.......他执意要如此.......我们.......我们拦不住!”
她哭泣着,将李琩的疯狂和李琚的凶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武惠妃更是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几乎要焚尽理智。
她恨李琩的自作主张,简直愚蠢透顶,更恨杨洄和咸宜没能护住李琩。
但此刻,她最恨的,还是李琚。
那个贱婢生的野种。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夫。
他竟敢.......竟敢对他她精心培养,承载着她所有野望的儿子下如此重手,他最该死!
“李琚.......”
武惠妃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刻骨铭心的怨毒。
李琚必须死!
不,死太便宜他了!
她要他身败名裂,受尽人间之苦!
还有太子李瑛,还有鄂王李瑶,他们也别想好过。
她猛地转身,吼道:“牛贵儿,给本宫滚进来!”
“奴......奴在......”
牛贵儿连滚带爬的冲进大殿,跪在惠妃面前磕头如捣蒜。
“即刻去探明,陛下将李琚押至到了何处?准备如何处置?”
她语速极快的下达了第一道命令,随后不等牛贵儿领命,又接着开口道:“再传信给李相,让他立刻联络人手,明日朝堂之上,本宫要看到李琚万劫不复,要看到太子一系,血流成河。”
“快去!”
“好......好!”
牛贵儿不敢怠慢,赶忙领命而去。
武惠妃尤嫌不够,再度转头看着杨洄,咬牙切齿道:“都是杨玉环那个贱婢,她才是这一切祸事的根苗,是她害得琩儿落到如此田地。
你马上去给华阴房传话,告诉杨沅,本宫不管他用什么法子,立刻让蒲州房那两兄弟悔婚。
三日之内,本宫要看到那贱人梳妆打扮,抬进寿王府给琩儿冲喜,否则.......”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威胁道:“否则,就别怪本宫不念旧情,彻底翻脸,让杨氏将这些年靠着本宫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杨洄满头大汗,汗水混着血水滴落,心中又悔又恨。
但此刻,他根本不敢反驳半句,只能领了武惠妃的旨意,起身快步出门。
“你也滚!”
最后,武惠妃将矛头移向了咸宜,指着大门让她滚。
咸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也不敢顶嘴,只能跟在杨洄身后,逃似的出了寿王府。
将碍眼的人都打发走,武惠妃这才感觉到心情和缓了一些。
她走回榻边,再次看向儿子痛苦的脸,眼中的疯狂杀意渐渐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深。
她取出丝帕,极其轻柔地擦去李琩额角的冷汗和血污,动作带着一种怪异的温柔。
“琩儿,别怕。”
她低语,声音很轻,却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母妃在呢。害你的人,母妃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都得死。母妃要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