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是解决办公室政治最有效的方式。
没有什么账本,是一颗手雷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颗。
他妈的。
李昂从一堆烂木头后面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耳朵里还嗡嗡作响,像有一万只苍蝇在开派对,震得他脑仁发疼。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那两个狗逼崽子死透了没。
整个办公室闻起来就像个被烧过的垃圾场,还混着一股烤肉的焦糊味,呛得他想吐。
彼得森那杂碎离他最近,上半身已经炸成了一堆烂肉,那身他平时宝贝得不行的布克兄弟西装,现在跟擦脚布没什么区别,脸上那副惊骇的表情倒是永远地留了下来。
李昂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那堆烂肉。
没动静。
很好,死透了。
【目标罗伯特·彼得森已死亡。】
【正在结算……因目标为间接死亡,您将获得其应缴税额10%的积分。】
【获得积分:285点。】
操,才两百多点。
李昂心里骂了一句。
穷得叮当响,死起来都这么没价值。
他的目光转向另一边,墙上那滩红白相间的玩意儿。
那是西尔维奥·“绅士”·曼奇尼。
绅士?
李昂看着那堆已经分不清鼻子和眼睛的玩意儿,觉得这外号简直讽刺到了极点。
他走过去,用自己那把崭新的史密斯威森Model 10的枪管,在那堆烂肉里捅了捅。
【目标西尔维奥·曼奇尼已死亡。】
【正在结算……因目标为间接死亡,您将获得其应缴税额10%的积分。】
【获得积分:4850点。】
【当前总积分:440 285 4850 = 5575点。】
五千五百多点。
看到这个数字,李昂才感觉耳朵里的嗡嗡声都小了许多。
这还像话。
虽然跟那四万八的全额税款比起来,只是个零头,但足够他鸟枪换炮了。
可惜了,这头养肥了的猪,本来能榨出更多的油水。
李昂心里闪过一丝会计师本能的惋惜,但很快就被理智所取代。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人间地狱。
另外三个枪手,一个被炸飞的吊灯砸断了脖子,另外两个被破片切成了几段,死状各异,但都死得透透的。
完美。
死无对证。
很符合彼得森为自己准备的棺材。
门外已经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和乱成一锅粥的脚步声。那个叫罗克西的老婊子和守在门外的枪手,用不了多久就会撞进来。
李昂走到窗边,雨点依旧在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像是催命的鼓点。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枪柄狠狠地砸在窗户的角落。
“哗啦——!”
玻璃碎片像下雨一样掉下去,混合着楼下人群更加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在跳下去之前,他做了最后一件事。
他走到彼得森那具烂肉旁,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把彼得森腰间那把从一开始就没用过的左轮掏出来,塞进了他那只还算完好的手里,用力让他握紧。
做戏,就要做全套。
然后,他才转身,踩上窗台,小心翼翼地跳到了二楼的消防通道上,三两下消失在纽约后巷的黑暗和恶臭之中。
……
“撞开它!妈的,给老子撞开!!”
罗克西尖叫着,声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两个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撞在了那扇被反锁的经理办公室门上。
“砰!”
厚重的木门被撞开,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包括这些见惯了血腥的黑帮分子,都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办公室了。
这里是一个被塞进绞肉机里又吐出来的屠宰场。
墙壁、天花板、地板……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臭味,呛得一个枪手当场就扶着墙吐了出来。
“老……老板……”另一个枪手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指着墙上那滩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玩意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们这些所谓的“枪手”,说白了,不过是比街上那些小混混运气好一点。
家族收留了他们,让他们脱掉了满是油污的工装裤,穿上了体面的黑西装,给了他们一把枪,让他们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但西装里面装着的,还是那个在布鲁克林街头为了半块面包打得头破血流的小混混。
他们是家族金字塔最底层的砖头,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炮灰。平时跟着老板作威作福,感觉自己也是个人物了。可他们这条烂命,指不定哪天就会在某次帮派火并中,像条野狗一样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巷里。
他们见过死人,也亲手杀过人。
但他们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被7.62毫米的子弹打穿脑袋,至少你爹妈还能给你收个全尸。
可他妈的被手雷在密室里炸一遍,你就只能祈祷上帝能有耐心把你那堆零件重新拼起来了。
西尔维奥·曼奇尼,法尔科内家族的高级头目,一个能让皇后区小儿止啼的狠角色,就这么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被人炸成了墙上的一抹油彩。
这种超出了他们认知范围的死亡方式,瞬间击溃了他们那点可怜的、用暴力堆砌起来的勇气,以及可怜的自尊心。
他们互相瞪着眼,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同一种情绪——恐惧。
一个负责据点的经理死了,他们这些负责安保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的别想好过。
家族的规矩可不是请客吃饭。
他们会不会被当成无能的废物处理掉?
还是会被怀疑是内鬼,被绑上石头沉到河里去?
没人敢说话,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个枪手的呕吐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响。
但没人嘲笑,他们互相瞪着眼,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同一种情绪——恐惧。
罗克西的脑子则转得更快。
她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水,目光扫过全场。
爆炸……现场是被炸药给炸了?
那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她当然听见了。
可他妈的究竟是谁干的?
她看到了地上那具穿着西装的烂肉,手里还握着一把左轮枪。
是那个老一点的探员,彼得森?
那……那个年轻的德州小子呢?
他去哪了?也被炸成灰了?还是……
这一切都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德州小子干的呢?
不可能!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在黑白两道摸爬滚打了快二十年,对IRS这帮人再了解不过了。
没错,这帮搞税务的混蛋权力大得吓人,连总统都敢查。
但那是他们的法律授权,是他们手里的查账权和起诉权。
可要论起火拼的家伙,他们刑事调查部(CI)的探员,就是一群提着烧火棍的叫花子。
他们的标配,永远是那把老掉牙的、只能装六发子弹的.38左轮手枪。
运气好点,能申请到一把泵动式霰弹枪,那就算重火力了。
冲锋枪?自动武器?别他妈的开玩笑了。国会山的老爷们可不希望收税的家伙火力比陆军还猛。
再看看他们黑手党这边。
哪个家族的“士兵”出门办事,后备箱里不塞着一把汤普森或者M3“注油枪”?
那玩意一分钟能泼出去几百发子弹,能把一整面墙都打成筛子。
所以,他一个IRS探员,哪来的手雷?
手雷!那他妈的是军队才有的东西!
而且,他图什么?
就为了那点可笑的税款?把自己和所有人都炸上天?
那到底是谁?对家?甘比诺家族?还是科洛博家族?他们想跟法尔科内家族开战?
就在罗克西脑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楼下传来了更加尖锐、更加密集的警笛声。
由远及近,铺天盖地,仿佛一张巨大的铁丝网,正从四面八方将“蓝丝绒”死死罩住。
完了。
罗克西的脸,比地上的尸体还要白。
……
距离“蓝丝绒”三个街区外的一个公共电话亭。
李昂挂断了第二个电话,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和灰尘,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水狗。
但他妈的,感觉爽透了。
他刚刚用最平静的语气,向IRS行动中心和NYPD调度中心,讲述了一个“英勇的联邦探员在查税时遭遇黑帮伏击,搭档殉职,自己侥幸逃生”的悲壮故事。
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说辞。
一个简单、悲壮、且找不出任何破绽的故事。
彼得森?他是一位英雄。
我们刚进入西尔维奥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拿出文件,办公室就突然爆炸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什么都没看清。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我只记得彼得森大喊着让我趴下,并下意识地向我扑过来,试图用他的身体保护我。
然后,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飞了出去,撞碎了窗户……等我醒来,已经躺在了楼下的雨棚上。
至于彼得森探员……他为了保护我,当场殉职。
这个故事里,没有枪战,没有对峙。
只有一场突如其来的、针对联邦探员和蓝丝绒夜总会的恐怖袭击,和一个同僚为保护另一个同僚而做出的终极牺牲。
至于炸弹或者手雷是怎么来的?谁引爆的?我一概不知。
我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