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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山川景色在陆沉眼前转瞬即逝,如同被无形巨手拉扯的模糊色块。

不过片刻,已恢复几分生气的广安城,便再次映入眼帘。

陆沉身形在高空微微一顿,城内众生百态,尽数映照心间。

他略一细看,在那仍然露天的都督府正堂,发现了王幼安的身影,

透过那毫无遮蔽的“天窗”,他清晰地看到了王幼安正与几名属官站在残破的桌案前,指着舆图商议着什么。

下一刻,他身形再次模糊,周遭景物扭曲变幻。

待视野清晰,人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都督府正堂中央,恰好位于王幼安与几名正在议事的属官之间。

“……故眼下当务之急,仍是筹措粮草,安抚流民,修复城防……”

王幼安正指着摊开在残破桌案上的一张河阳舆图,与几名文官模样的男子商议。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光线似乎微妙地一暗,一道玄黑色的身影便毫无征兆地乍现在咫尺之前。

不仅是王幼安,旁边那几名属官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齐齐惊呼一声,踉跄后退,

有的甚至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王幼安也是心头狂跳,但他终究见识过陆沉更多神异之处,

强行压下惊骇,连忙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起身拱手,

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

“陆宗师,您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目光飞快地扫过陆沉周身。

依旧是那身玄黑衣袍,纤尘不染,神色平淡,看不出丝毫刚刚经历了一场惊世大战的痕迹。

唯有那双眸子,似乎比离去时更加深邃,偶尔流转间,带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陆沉淡然开口,声音仿佛直接在心底响起:“尚可。如今胡祸大体已定,余下不过癣疥之疾。”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王幼安和那几名勉强爬起来的属官心头剧震。

王幼安喉咙有些发干,维持着镇定说道:“宗……宗师神威,解我河阳倒悬之危,幼安代河阳百姓,谢过宗师!”

陆沉摆了摆手,显然对这些虚礼毫无兴趣,直接道明来意:

“我此番前来,一是想问那妙仁现在何处,二是打听近来是否有个叫宋三的,领着数百人抵达广安?”

王幼安闻言,心中了然,连忙回道:

“原来如此。妙仁真人伤势已稳定,如今安置在城内环境清幽的枕星阁中静养,有专人照料。

至于宋三爷一行,他们数日前便已到了,打出您的旗号,

我听闻以后,不敢怠慢,也已将他们一并安排在枕星阁中暂住,一应供给皆按上宾之礼。”

陆沉点了点头,对王幼安的安排似乎还算满意:“不错,费心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名噤若寒蝉的属官,又看向王幼安,“稍后我再来了找你。”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未等王幼安回应,众人只觉眼前又是一花,残留的影像晃动了一下,

定睛再看时,堂中哪里还有陆沉的影子?

他就如同来时一样,去得也毫无征兆,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几名属官兀自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觉。

王幼安望着空荡荡的堂中,怔立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难明。

……

枕星阁,位于广安城东南角,毗邻一片小小的园林,

一座三层的木制高楼,飞檐翘角,看上去颇为雅致。

陆沉的身影直接出现在枕星阁紧闭的大门前,仿佛跨越了空间的距离。

他抬头看了看这还算不错的木楼,气息感应之下,阁内的人员分布、气息强弱,瞬间了然于胸。

他“看”到了在三楼静室内盘坐调息、气息依旧有些萎靡的妙仁;

也“看”到了在一楼东侧一间宽敞客房内,正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不知在捣鼓什么的宋三。

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穿过回廊,脚步轻盈得没有丝毫声响,

直接推开了宋三所在客房那虚掩的房门,

来到正背对着门口、趴在桌子上捣鼓什么的宋三身后。

宋三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浑然未觉身后多了一个人。

他感觉后颈似乎有些莫名的发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句:“这鬼天气,屋里也漏风?”

话音未落,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一扭头一看。

“妈呀!”

宋三吓得怪叫一声,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动作太猛,腰侧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坚硬的梨花木桌角上,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疼痛,看清身后之人是陆沉后,

脸上的惊恐瞬间化为极致的谄媚与慌乱,也顾不上去揉撞疼的腰,

连忙躬身,几乎要把脑袋埋到裤裆里,声音带着哭腔:

“陆……陆爷!您……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小的……小的也好让人备好上好的茶水点心,洒扫庭院,隆重招呼您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打量陆沉的脸色,见陆沉似乎并无不悦,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心中稍安。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身从桌子上拿起那件他刚才一直在捣鼓的东西,

一串泛着紫黑色油亮光泽的念珠,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陆沉面前。

“陆爷,”

宋三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小的这两天在广安城里闲逛,运气好,发现了这块上好的紫铜木芯!

我听说那些道爷最喜欢拿这种木头做念珠,盘玩久了温润如玉,还能静心凝神,就赶紧盘了下来,

亲手给您打磨了一串。手艺粗糙,您别嫌弃!”

陆沉目光落在宋三手中那串紫黑色念珠上。

这紫铜木他略有耳闻,木质极其坚硬致密,胜过寻常铁木,且天生带有一种独特的清香,确实是制作念珠的上佳材料。

宋三打磨得颇为用心,珠子大小均匀,表面已初步抛光,泛着内敛的光泽。

他略带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伸手接过了念珠。

指尖触及,果然感觉木质坚硬冰凉,手感细腻,比之前那串铁木念珠更胜一筹。

他随手捻动了几下,紫铜木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沉实的声响。

“不错,”

陆沉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有心了,我很喜欢。”

说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宋三那依旧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这一拍,让宋三受宠若惊,连声道:“陆爷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小的以后一定多寻些好玩意儿孝敬您!”

陆沉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缓缓开口道:“宋三,既然如此,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宋三闻言,眼睛瞬间亮得吓人,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

然而,陆沉并未取出任何实物,只是微微俯身,凑到宋三耳边,用轻飘飘的语气,问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你是喜欢‘河阳王’这个称呼,还是‘广安侯’啊?”

这句话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宋三的脑海深处!

河阳王?

广安侯?

这……这可不是什么江湖诨号,

回想起前些时日路上陆沉说过的话……

宋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又转为煞白。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咚”的闷响。

“全……全凭陆爷做主!”

宋三的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颤抖变形,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狂喜,

“只要是陆爷说的,小的……不,奴才!奴才都喜欢!陆爷让奴才当什么,奴才就当什么!”

他语无伦次,只知道拼命磕头,表达着自己的忠诚。

陆沉看着脚下磕头如捣蒜的宋三,嘴角那丝笑意扩大,最终化为一声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房间内回荡,带着一种肆意。

笑声未歇,陆沉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再次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一句清晰无比的话语,

在兀自跪地叩首、心神激荡的宋三耳边缓缓回荡:

“河阳王,先改个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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