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半个月，陆谦愠就在张罗着过年事宜。
写对联，写福字，剪窗花，织灯笼，他忙得不亦乐乎。
他刚好写好一个福字，还没放下毛笔，摇了摇头。
他说：“这字写的不好。”
张叔站在旁边，每一笔都写的很有力，他看着写的很好。
陆谦愠说：“倾南在就好了，她写的字很漂亮。”
张叔明白了，他不是嫌字不好，他是嫌不是倾南写的。
张叔说：“快过年了，倾南要回来了吧！”
陆谦愠放下笔，抬了抬头，“要回来了吧！”
张叔：“倾南出去快四个月了。”
陆谦愠回他：“张为，她以前澳洲都出不了，现在有想去的地方，该去走走的。”
陆与江进门来，听见他的话，也说：“快过年了，让阿琛把她接回来吧，过年了总要团圆。”
陆谦愠笑了，“你以为他不想？恨不得跟着他妻子去，可是他不敢。”
张叔也笑了，“阿琛啊，就是这样。”
话不是很多，不论程倾南做什么，他都在支持。他知道，程倾南深处的伤，不是谁说几句话就会好的。
程倾南做的任何选择，他都随着她。
默默陪着她。在家等着她就好了。
陆与江说：“过年了，总要回家，她会回来的。”
其实他们都知道，程倾南会回来的。
城南宅院，元阿姨也在正厅里分着对联。
陆其琛从公司回来，见了满地的对联，停了几秒。
满地的鲜红，漂亮极了。
元阿姨抬头说着：“先生，这些对联等着太太回来再贴，我先分好。”
晚上，陆其琛拨通了程倾南的电话，铃声快结束了才被接起。
她那边风声很大，他接通听了几秒风的声音，才说：“倾南，快过年了。”
她回：“嗯，快过年了。”
他说：“倾南，家里的那只猫不太听话，这几天更懒了，抱它几秒就睡得很熟。”
她回：“冬天总是喜欢嗜睡的。”
他说：“倾南，你种的那些花，有的已经开始冒骨朵了。”
她回：“好几个月了，该开花了。”
他说：“倾南，菜园被元阿姨种了很多菜，我们吃了好几次，很美味。”
她回：“菜园很漂亮。”
他说：“倾南，家里的对联还没贴。”
她回：“快过年那几天才贴。”
他说：“倾南，快过年了。”
她笑了，“阿琛，过年了，我总要回家的。”
他也笑了，“我来接你，好不好？”
“好。”
程倾南挂了电话，刚回头，戴白色头巾的老者对她笑了笑。
她走到他旁边，重新坐了下来。
老者又丢了几根柴进去火堆里。
火光瞬间飘高，她也学着老者把手伸在火堆旁，烤着火。
身后是一条公路，旁边都是贫瘠的土地，上面撒了层厚厚的白雪。
老者笑了笑，“雪很漂亮，阿富汗人都喜欢雪。”
很多的阿富汗人背负着沉重的战争记忆，下雪意味着武装冲突的减少，下雪了，阿富汗人都很高兴。
当地有一句谚语：“喀布尔可以没有黄金，但不能没有雪。”
这是一个好找兆头。
新的一年，希望和平。
程倾南也笑了，“下雪真好。”
老者搓了搓手，没听见她说的话。
老者问：“你为什么来喀布尔？”
程倾南笑了，早在路上遇到的时候，他就问过，可是年纪大了，又记不得了。
她说：“来看我的一个朋友。”
老者又问：“他怎么还不来接你？”
程倾南看着火光，有些迷了眼，“他或许生气了，只能我去看他。”
老者点了点头，没在多问。
他的眼眸很深，手上布满了老茧，都是苍老。
那是拾荒留下的。
他突然抬头，看着程倾南问：“和你打电话的是你的朋友？”
她摇了摇头，“是我的先生。”
老者看着她，似是不太相信，她结婚了。
程倾南说：“他在中国，不过要来接我了。”
老者眉头皱了一下，“从中国来需要很久，我再去检点柴火。”
程倾南看着柴火烧的很旺，她拉住要起身的老者说：“等火熄了，我们一起去。”
老者低头，看了眼她的手，皙白，肤嫩，在黑夜里，晃得耀眼。
老者说：“这手得好好保护。”
程倾南说：“等柴火烧完了，需要你陪我逛逛，喀布尔，我只来过一次。”
老者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土地，满目荒凉。
他说：“有什么好逛的，一眼就能见到头。”
程倾南没再说话，这是阿富汗人的痛，她不该提的。
程倾南回了旅馆，老者跟在她的身后。
快到时，程倾南说：“外面冷，进来暖暖。”
老者笑了，“外面的风已经吹习惯了，不冷。”
老者问：“你先生出发了吗？”
“嗯，出发了。”
他说：“女孩子总归不安全。”
他指了指旅馆斜对面的土包，“我就坐在那里，烤着火。”
程倾南说：“我也想烤火。”
老者笑了，“女孩子熬夜不好，该好好睡觉。”
说完，他朝着土包走去。程倾南站在旅馆门口，心里一酸。
身而为人，怎么那么多的不公平。
那一晚，她关着窗，却是站在窗前，一晚没睡。
对面的老者靠在石头上，睡着了，火也熄了。
看，人真的可以很真诚。
这世上，应该是好人多的。
陆其琛到喀布尔，是在中午。
他来旅馆门前，看了眼名字，直接走了上去。
抱着柴火的老者看见他上了楼梯，又重新抱着柴火转身去了其他地方。
程倾南打开窗子，看见了他远去的背影。
房间门响了。
她打开门，陆其琛站在门外。
看着她，温柔的看着她。
他走进房间，锁了门，就这样看着她。
程倾南笑了。
他说：“倾南，我很想你。”
他一把把她拥在怀里，紧紧抱着。
“很想，很想。”
程倾南抬头，他的吻落了下来。
“倾南，我们好久没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