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柯宇天生就是个话痨，只要开了口就再也闭不上。他聊天的范围很广，听得程倾南跟不上他的节奏。
陆其琛在一旁说：“人花就算了，怎么话也这么花。”
程倾南笑了笑。
陈柯宇的笑容也很深，“我这叫思维跳跃。”
苏祁渊打趣道：“其实就是思维不健全。”
陈柯宇“咦”了一声，“你们偏要在程小姐面前拆我老底是吧？”
他笑了笑，不怀好意，“程小姐，我和你说，阿琛在读高中那会儿其实是个混混。”
陆其琛笑了一下，看向程倾南。她与他对视了几秒，转而看向陈柯宇，“我很乐意听听。”
几个人都看着他，就等着他继续说。
陈柯宇说：“那年高中，放学的午后。我站在校门口远远看见一个神似他的背影，我一路跟着他，穿过小巷，眼睁睁看着他和一群在社会上混的人勾肩搭背，聊得开怀。我躲在墙角，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丝，听见他们小声交谈着，最后看见混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沓钱递给阿琛，实在是细思极恐。”
随即他轻轻叹了声。
程倾南笑了，“你说话好有趣，成语用的很好。”
陆其琛笑了，苏祁渊也笑了。
陈柯宇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她，“你不好奇吗？他为什么收混混的钱？”
程倾南想了一下，“或许他就是混混的头儿？”
陈柯宇被她彻底绕进去了，立马说：“那倒也不是。”
苏祁渊说：“行了行了，你那智商讲什么悬疑片，自己都绕不清楚。”
陈柯宇瞪了他一眼，还打算和程倾南说点什么，程胤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陈柯宇和苏祁渊都是第一次见，之前虽然都知道程倾南从澳洲带回来了一个男孩，还和她一样姓程，大家都是在猜测。
如今看见真人，都没回神过来。
原来是个混血。
程胤走到旁边，礼貌的问候了声，“您们好！”就上了二楼。
陈柯宇看着他的背影说：“这小伙儿长得比我们都帅。”
苏祁渊问：“是哪个yin？”
“胤嗣的胤。”程倾南回他。
快到傍晚，元阿姨在厨房多做了几个菜，留着他们吃晚饭。陈柯宇和苏祁渊也都没推辞，索性留了下来。几个人坐在大厅，时不时传来几声笑。
两人一口一个程小姐的，让程倾南听着有些别扭，她说：“叫我名字就好了。”
聊了很久都没有叫出口，直到陈柯宇叫了一声“倾南”，大厅里瞬时安静了下来。
他瞬时笑了，“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很神圣，总感觉不敢和你多说话。”
程倾南看着他，他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又接着说：“不是说你不好相处。”他停了一下，“其实你人挺好的。”
程倾南笑了，陆其琛抚了抚她眼角的碎发。
陆其琛说：“越说越离谱。”但是嘴角是笑的。
苏祁渊也在身后被他笑得不行。
晚饭过后，宅院又安静了下来。
程倾南站在院里的菩提树下，脸上没了下午的笑意，反而多了一层忧容。
她的衣裙在风中摇摇晃晃，唯独她坚定地站在风里。
陆其琛站在不远处，他不敢去打扰她。醒来之后的程倾南，好似没有了棱角，她变了很多。
不说话的时候安静，忧郁，说话的时候，也是安静，忧郁。
她或许是在逼自己想通。
有的人重活了一次就如涅槃一般，过往和将来都不曾畏惧。而程倾南重活了好几次，一直被困在那里。
程家人给她的伤害太大，无法抹平，也忘不了。
那一层层新旧交替的伤疤，揭开了，才知道里面是腐烂的。
她在最美好的年纪得到了最致命的痛苦，在程倾南的世界里，或许只有自杀，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次又一次。
可上天还是怜悯她的。
从前，她跪在佛前许愿，希望祖母多爱她一点。
如今，她站在菩提树下，不在提爱，只愿快乐一点。
菩提树也随着晚风摇摇晃晃，或许是听见了她的心声。
她微微扬起嘴角，转身时对上不远处陆其琛的视线，他也对她笑了笑。
“倾南，其实风是会说话的。”他说。
程倾南朝他走去，她说：“南漫的风比澳洲的温和。”
陆其琛笑了。
拉过她的手，把她拥在怀里。
她突然问：“所以，你为什么要收混混的钱？”
陆其琛微微垂眸，打量着她，“因为我是混混头儿。”
她说：“其实挺像的。”
陆其琛俯身，把她抱紧了些，“嗯，你的混混先生。”
程倾南笑了，这是什么莫名的称呼？
——
后来的几日，程倾南天天在家晒太阳。
元阿姨好似也和她亲近了很多，两人总会闲谈一些。
那天，太阳出的正好，尤加来了。
程倾南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感觉瘦了。尤加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
尤加或许是怨她的，一直跟在她身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程倾南在法国自杀那天，她差点把整个法国都翻遍了。她一直在埋怨自己，没有好好跟着她。那天，程倾南不知从哪条小道出去，像是在刻意避开她一样。
当她知道程倾南从高架跳下，被沈嘉禾救了的时候，心里都不曾放下。后来，他们回了澳洲，她也想着回澳洲。可她知道，程倾南心里记挂着的也有程氏，所以，她决然回了南漫。
尤加也是懂她的。
在程倾南昏迷那段时间，尤加回了趟澳洲找参慈。
参慈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那天，在回南漫的飞机上，她眼睛酸疼的厉害。其实，以前程倾南让她和黑帮合作的时候她不太理解，像程倾南这样的千金小姐总觉得是在自降身段。后来，回了南漫，她一直把程氏的经营推到风口浪尖，甚至要把程氏转手。
她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程倾南要这么做。
后来参慈说：“在他们看来那些都比她好。”
她知道他们是谁，好像也明白了，程倾南活的太痛苦。
程倾南说：“尤加，我又任性了。”
尤加紧紧握着掌心，她努力挤出个笑，“程小姐又任性了。”
程倾南说：“不会有下次了，这回是真的。”
“嗯，我信你。”
尤加问：“程小姐，法国那边还要继续吗？”
程倾南没回。
太阳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让她有些迷糊了。
隔了许久，她说：“尤加，算了吧！”
她好像妥协了。
程氏又有什么错？
陆谦愠曾经和她说过，她不是程若，不会犯那些错。
或许也是这句话，拉着她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