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程倾南和陆其琛是先开车走的,程倾南坐在副驾驶看了眼后视镜,看见沈嘉禾还站在餐厅门口,只是手里点了支烟。
最初见面那几年或许沈嘉禾只是把她当作患者和学生,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在心理上互相磨合,成为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沈嘉禾待她早就不一样了。
陆其琛见她看着窗外,可手里一直摩挲着左手上的佛珠,陆其琛早在结婚后的那段时间就发现了,她心里想着事情的时候才会捻着佛珠。
他腾出手覆上她的手,轻声问着:“在想什么?”
今晚的她一句话也没说。
程倾南回过视线看着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陆其琛,你在柏林上学的时候见过沈嘉禾吧。”
陆其琛静了几秒,“研一那年他是我们学校请来的金融讲师,我听过他的金融分析,受益匪浅。”
他记得那天沈嘉禾迟到了五分钟,来的时候风尘仆仆的,西装搭在手腕上,手里提着公文包。见他进来,碎语嘈杂的礼堂立马安静了下来,还有很多女生拿出手机拍照。
结束后他从后门出去,刚好见到沈嘉禾和院长在交谈,说的是德语。沈嘉禾说,他在澳洲的飞机晚了五分钟。
后来他被同学约着出了礼堂,也没听到后面的话。
在沈嘉禾去南漫找程倾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他去澳洲和程倾南有关。只是什么也查不到。
这件事或许沈嘉禾都记不得,他不知道程倾南是怎么知道的。
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她说,“你们都是金融的佼佼者,见过很正常。”
陆其琛没继续问,程倾南说:“在澳洲那几年,我听他说过很多柏林的事情,我想他说的那个圈子里应该会有你,只是那时候。”
她没继续说了。
陆其琛知道,只是那个时候他和她从未见过面,也不知道沈嘉禾和她有关系。
“倾南,今晚我和你讲讲我的童年吧。”
程倾南愣了一下。
她之前在他的车上说过,想听听他的童年。
“好。”她说。
陆其琛的车驶进了一栋别院,程倾南没多问,她想这里应该是他上学时候住的地方。
开门的时候,程倾南看见门口整齐的摆放着两双拖鞋,屋里一尘不染,就连桌上都摆放着一束鲜花,旁边盛水的杯子里还隐隐冒着热气。
陆其琛说:“下午我叫人打扫了,很干净。”
他倒了杯水递给她,程倾南喝了口,问着:“你上学的时候从家里去学校要几分钟?”
陆其琛坐在她旁边,答着:“开车的话半个小时。”
这一片是别墅区,很安静,旁边甚至连个散步的人都没有。
“你上学的时候朋友多吗?”她问。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不算多,那时候整天都在学校里做课题,很少时间出去玩,玩的最好的也是同小组的人,但是毕业他们都回自己国家了。”
陆其琛这副皮囊在学生时代应该一直是女生仰慕的对象,程倾南想,喜欢他的女生应该会很多。
但是她没问。
见她沉默着,陆其琛说:“祖父把我管的很严,我16岁在美国,他每年都会隔三岔五的去看我一趟,其实就是看看我身边有没有女生,后来在德国,他也总是给我打电话,让我谨记着我是有未婚妻的人。”
程倾南看了他一眼,被他着急的解释弄笑了,她说:“你值得被更多的人喜欢,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陆其琛眼眸停了几秒,把她搂在怀里。
他时不时用指尖绕着她的头发,声音很轻,“我没上过幼儿园,小学以前祖父和祖母总是带着我去世界各地,我记得去了好多国家,每去一个城市祖母都会写一张明信片,外面贴着的是我们三个人的合照。小的时候我很顽皮,总是喜欢把祖母刚种好的花草连根拔起来,祖母知道是我拔的,但从来没有骂过我,后来她带我去了XZ那曲,我看见了那里基本没有树木,土地贫瘠。我才去到那里的时候很排斥,吵嚷着要回家。祖母告诉我那里缺少氧气,没有足够的水资源,有着大风天气,树木很难存活,但是总有植物长大了,祖母说生命没有贵贱,只是生长的环境不一样,家里的小花小草长大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后来我才知道祖母每年都会在全国各地捐赠资金种植植物。后来上了小学,初中我在学校里交了很多朋友,有时会带着朋友回家,祖母和祖父很高兴,会做很多菜招待他们,走的时候会给他们送礼物。”
程倾南静静听着。
“和我一起长大的那几个发小,你也见过,陈柯宇,苏祁渊,江亦辞也总喜欢来我家,和我家里的关系很好,我们小学,初中都是一起上的学,后来我出了国,他们留在南漫,但是每个假期我们都是玩在一起。我在国外那几年,认识的人很多,但是朋友很少,我比同龄人小了三岁,他们看我可能觉得有一定的威胁,不太喜欢和我闲谈。很多时候放了学我就回家,偶尔会有人邀请我参加聚会。”
“那你爸妈呢?”她问。
“我出生那几年我爸妈正在接手公司,很少管我,但是他们每个星期都会抽出一天的时间来陪我,有时候是去游乐园,有时候水族馆。后来公司越来越忙,他们很少一起都陪我。我妈会让我陪她去散步,我爸会让我陪他钓鱼。我读小学初中那几年,每次的家长会都没缺席过,有时候是我妈,有时侯是我爸。”
“那时候你见过我爸妈吗?”程倾南问。
陆其琛愣了一下,低头抚了抚她的头发。
“见过,那时候祖父带着我去过你家拜访过他们。”
程倾南说:“你见过的次数应该比我还多吧?”
陆其琛眼眸停了一下,他知道只要提起程家的人她的语气就变的很淡。
她说:“我祖母把我看的很严,不让我回南漫,我九岁上的学,在那之前,我记得他们来看了我五次,一年一次都没有,后来我去了寺庙,那十年,零零散散的来过十二次,我也回来过南漫,一次是我爸爸住院,一次是我阿公离世,待的天数还不到十天。”
“陆其琛,和我结婚你应该抱怨过吧?”
他们两个的生活环境实在差距太大,一个从小被爱包围着长大,一个从来没有体验过爱。
任谁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也如同自己一样,是个温暖阳光的人而不是冷淡孤寂。
两人如果不是因为婚姻捆绑着,他娶的人应该不会像她一样,而她或许还在澳洲山间的那个寺庙。
这句话或许是无心的,却被陆其琛听进了心里。
他记得结婚前见面前一天,陆谦愠要他把那对血玉坠送给她,那时他说,她只不过是程家的继承人而已,可他错了,原来她和程家的关系只是有着那个姓氏而已。
见他不说话,她抬眸看他,他眼里有层浅浅的雾气。
他瞬时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很轻,“倾南,我一直会悔恨自己。”
程倾南没听懂他的意思,刚要开口问,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那晚,陆其琛抱着她从客厅去了卧室,一夜风雨。只是那晚的陆其琛太过温柔,每一个吻落下的瞬间都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