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倾南回到宅院后，进了祠堂。几分钟后，陆其琛的车也驶进了院子。他下车时看了眼祠堂方向，有着火光，看了几眼，走了过去。
祠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蜡烛微微晃动，程倾南站在佛像前。
陆其琛走进去，来到她旁边。程倾南看着佛像，眼里看的深沉。
祠堂幽静，只有从门外风吹进来的声音，烛影浮动。
她的声音很轻，“我从小看过最多的就是佛像，我和祖母生活那几年，我每天必须要做的事就是每天在佛前抄经，跪在佛前反省。后来，她把我送进寺庙，也是每天在佛前抄经。看的太多也太久了，感觉越看越模糊。我从小写的最多的也是经文，但如果问我它的意思，我也不知道，直到现在也没读懂。”
陆其琛微微垂眸，看着她。她眼里浮动着火光。
“后来，每天都要来看一眼，每天都要抄写经文，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这么多年，我习惯了。”
陆其琛看着她，眼眸有些深邃。他自从程家出来就没见她的影子，奚衡拉着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心里烦闷。
他说：“离开程家时，你妈妈和我说了一句话。”
程倾南不好奇，她猜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她说这么多年没有好好爱你，不论你做什么她都没有权力说你。只是你身上怨念太重，不要误了歧途。”
程倾南笑了一下，笑声太冷。陆其琛看着她的眼眸一层一层凝固起来，直到双眼清冷。
她笑着说：“怨念太重，误入歧途。原来我在他们心里一直是这样的人。从小说我生性薄凉，现在说我怨念深，我在他们心里早已是罪孽深重了。”
她抬眼看了眼他，陆其琛眼神太过深邃，眼眸划动着微光，像伤心和悲悯。
程倾南在他眼里驻足了许久才说：“陆其琛，你的眼里告诉我，那是悲伤。你是在为我悲伤吗？或是同情？”
他伸手搂过她，把她抱在怀里。程倾南惊了一下，只感觉到他的手紧紧搂抱着她。
他声音有些沉，“程倾南我想抱抱你，在很多个瞬间里我只想抱抱你。结婚那晚，你独自站在窗前的时候；在机场外，你看着车水马龙的时候；你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你跪在佛前的时候。太多了太多了，我在你身后看到了孤寂，只见到你只身一人。”
程倾南眼眸停了一下，双手紧捏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半拍，刚刚陆其琛说的那些，她好像也习惯了。只是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那是孤寂，他们只说那是高冷，薄凉。
而现在她被陆其琛抱着，对她说，想抱抱她。
在她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听见。
陆其琛紧紧拥着她，她想到的竟不是一时推开她。
随后他又说：“程倾南，你尽管去做，我说过我会帮你。”
他声音低沉却有磁性，这句话像是一句承诺，也像是一句誓言。
就如那天在婚礼时，他看着她，宣读誓言。
“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隔日一早，程倾南是程氏集团的掌门人被炒的沸沸扬扬。有人议论，有人唏嘘。
议论她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野心。
议论程氏在她手里是福还是祸。
议论程斳北和奚衡退休的原因。
议论她和陆其琛结婚只是想壮大程氏。
尤加把平板递给程倾南，她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又递了回去。
“程小姐，这些评论需要处理吗？”
程倾南看着窗外，能见到城那边的高楼。一眼看下去，只见到密密麻麻的车流，她站在66楼，连声音都听不到。
她说：“不用，随意他们怎么说。”
尤加看了眼，只是几秒的时间，热度一涨再涨。
程倾南声音有些轻，“尤加，从此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尤加听出来了，程倾南的心里有些怅然。不高兴却也不悲伤。
从跟着程倾南那天开始，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这是一条荆棘之路。
陆氏集团，陆其琛在办公室正在看今天的头条，摩挲着手指。成旻在一旁说着：“陆先生，太太成为程氏集团的掌权人，不仅国内，连海外都报道了。”
成旻停了一下，才说：“虽说程氏集团赫赫有名，但这件事像是被故意放大的。”
陆其琛看着电脑上那篇头条，和昨晚程倾南在程家说的一个字也不差。
程倾南想要掌管程氏不需要这么大的动静，而她也不会是那种肆意宣扬的人。
他也猜到了，她是故意的，像是想给谁看到一样。
只是她大做文章，到底是想给谁看？
他盯着电脑，若有所思。
过了几分钟，才说：“成旻，去订几束花送去程氏集团，以我的名义送给太太。”
“好的。”
程倾南正在会议室开会，坐在下面的大部分都是这几年她前前后后安排在程氏集团的人，还有一些是公司的元老。
意料之内，这次会议程倾南并没有多顺利。
开了一个多小时，看她的都是鄙夷的目光，还有不信任。
会议结束后，只剩程倾南和尤加。刚刚在会议上，那些人凭着自己是公司元老一直在质疑程倾南，尤加都看在眼里。之前，她问过程倾南那些人要不要留，程倾南说，要留，总不能把整个程氏的人都换掉。
程倾南脸上似乎有些疲惫，轻柔着太阳穴。
尤加看了眼，说着：“程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
程倾南笑了声，靠在后椅上，“尤加，我们还没开始。”
尤加了然。程倾南刚刚或许不是累，她只是不太感兴趣。面对那些人，她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初次见面，和他们周旋一番而已。
会议室门口，有人来敲门，礼貌询问着：“程董事长，大厅前台打来电话，陆先生送来了鲜花，问您是不是要搬进您的办公室？”
程倾南恍惚了一下，“送去我办公室吧！”
程倾南回办公室时，一眼见到的是摆放在桌子上的鲜花，她数着，有六束。鲜花种类也多，玫瑰，郁金香，栀子花，蔷薇，百合，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
整个南漫，她认识的人太少，所以今天上任的她，一直没有人来祝贺，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陆其琛会送来花。
她笑了一下，以他的名义大张旗鼓的送来公司，是想给她撑腰？
她不禁想到昨晚的那个拥抱，她感觉他比她还难受。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只是几秒就通了。
她说：“陆其琛，有心了。”
晚上七点，程倾南开完会，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愣了一下。
陆其琛站在窗前，一袭黑色西装，听见开门声，他转头见她时，微微笑了笑。这次程倾南看清了，他的嘴角有梨涡，浅浅的一个，或许是笑容不深。
窗外的夕阳刚好打了进来，他的侧脸被光浅浅的照着，金黄色的柔和，被旁边摆放整齐的鲜花衬着，那个模样，像是落在余晖中的少年。
程倾南缓缓抬眼，走了进来，“怎么来了？”
陆其琛转身，看了眼旁边的鲜花，又看向她，“接你去吃饭。”
程倾南坐在椅子上，桌上摆满了文件，她只是随意挪在一方，陆其琛看了眼她的动作，又说：“不急，你先忙。”
随后就见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随意拿起了本杂志。
程倾南看了几眼那些文件，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刚好收起笔，手机就来了电话。
她看了眼，有些怔，随后走到窗边。
陆其琛听见她浅浅叫了声，“沈老师。”
打电话来的是沈嘉禾，他说：“倾南，你回南漫了。”
他说的是肯定，不是疑问，程倾南知道，他看见新闻了。
“嗯，回南漫了。”她说。
“只是一年不见，你也结婚了。”
“嗯，结婚了。”
沈嘉禾在电话里停了几秒，才说：“吃晚饭了吗？”
程倾南看着窗外，“你呢，吃午饭了吗？”
沈嘉禾在德国柏林，他们差了七个小时的时差。
沈嘉禾说：“我才从研究院出来，看见了新闻。”他还没来得及吃。
“研究结束了？”程倾南问。
沈嘉禾一年前回了德国柏林研究院，有个机密研究项目。这一年，他算是与世隔绝。只是没想到，早上一出研究院，就看见了南漫的新闻，还是程倾南的。
“嗯，结束了。”他说。
陆其琛看了眼站在窗边的人，她背着他，看不见神情，只是她的语气没有强硬，而是柔了几分。
只是几秒，他又低头看向手上的杂志。
程倾南挂了电话，回头时，陆其琛抬眼看向她，说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