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和林说的关系,让林说将愤怒转移到了家庭。她一面需要处理网暴激发的自尊心受挫,虚荣与攀附这样的词,是曾经真实的样子,她当然要回忆起当年不择手段的经历,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人。一面,是用时间成本认真付出过的人,毫无保留在他面前坦露的那部分,都成了对自己不利的故事增加了丑化和渲染夹杂着嘲笑与贬低曝光在大众视野,那一部分,只给他看过的部分……在当时网络暴力可是有众多媒体人共同参与的,立刻被贴上了“人设”的典型。好在李宏斌向几家大媒打了招呼,迅速保护林说,才没有让陈柏在平台发出林说的私密照,照片只是在一些小群里流窜。
自从网络舆论沸传以来,林说已经在家里住了很久一段日子了。在这段低迷时光里,她的内心经历了童年的无助、愤怒和不被理解的折磨,经历了和陈柏热恋中一帧帧的回忆和他对所有过去的篡改与抹去——当这段带着剧烈期望的爱情悲剧收场以后,她的心底生出缓缓解脱与释怀,更发掘出对人性的了解显然还不够。
这说明她已经通过这件事开始成长了,这是她生命中根本的循环。
从十七岁开始摆地摊,到她出国思考该如何赚钱和生存,再决定返回祖国通过爱情完善与丰富自己的感知与能力,尽管习惯漂泊的她在这些年间并未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阶级跨越,但她通过走过的路与见过的人,让思想与行动在生命的流动中变得更有选择与主动的意义。另外,经历的这场网暴让她臭名远扬,和读书时候的情景和破坏力好像也没什么差别,而且由于她不爱解释和自我批判的性格,反倒没有把名誉损失看得太重,这减少了大部分的烦恼和焦虑。
她现在已经克服了外界发来的敌意,无论和已经认识还是尚未认识的人交往,都基本上不再主动提起那段糟心的往事了。加上她原本大学的时候就读的表演艺术,又花了大部分积蓄去环游世界见了世面,回国恋爱的这半年不光获得了对方的赏识与赞美,还带她深入了解了同居生活不和谐、职场对三十多岁男性的发展影响以及第三者的出现。当一个人的预期没有得到满足,反而打破预设超常扩张体验的时候,反向满足也成为了盈余的收获。她开始认为网暴是一件好事,甚至是一件重要的事。就像林立春对她童年的摧残是一件好事,甚至是改变她一生的事。有些教育不一定是正向的,它可能是用独特而残忍的手段帮助抵达终点。她开始对陈柏的行为重新思考,不再以愤怒和委屈,而是对他尊重起来——就像他是来拯救她的愚昧一样。
但是陈柏的攻击是直接而有效的。这段时间普和公司的股票连续跌停。有媒体发表文章猜测惠氏集团惠幼奇已与褚晓亮秘密离婚,并且说惠氏集团正在撤资。林说看着这些标题连点开的好奇心都没有了。网络舆论对她真实生活的重创已经恢复到了事件发生以前的平静状态。她开始理性的计划最新的舆论了。
她已经不像读书时那样,会挑对她最好的人做牺牲品。林说已经深刻认识到,一个人想要在世间留下点儿什么,没必要靠那些正向辉煌的事件,这些突如其来的负面,整个社会陌生人带来的巨大的恶意,又何尝不是一件“上天赐予的礼物”呢?当然,一想起陈柏做的这些事和这件事引发的创伤,她还是难以入眠。但这一切已经和刚开始时截然相反了。
在这一段经历中,也许她最重要的成长就是彻底不再对陈柏想念,不再记恨甚至仇视他在关系中精神出轨这件事实。同时舆论导致本就紧俏的人际关系几乎所剩无几,她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被这个社会疏离。这种心理状态决然不同读书时被孤立与欺凌。她当初对褚晓亮萌生的情感,让她认为“这是坏的”,悲催的命运甚至会因为这样的情愫影响到对方的正常生活,而现在对陈柏则是一种内心产生的感谢与毁灭感,让她认为“这是好的”。她读的书,见的人,走的路够多了,她认为让这件事轰轰烈烈的过去而不是平平淡淡的过去,就是对陈柏的最高回敬。
她很想再和陈柏通一次电话告诉他这个决定。她心里想,谈恋爱的时候每次有新想法和有趣的决定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他,他可以给她一些中肯的建议和鼓励。她觉得每次和他沟通都是一次被接纳的过程。
陈柏是个乐于倾听和交换观点的人,有时候微信里其他女孩子主动来找他说一些自己难以解决的心事,或是东拉西扯些八卦他都会在工作不忙的时候一一分析和回复。
每当林说睡前想和陈柏黏腻一会儿的时候,他正和其他女孩子分析某重大事件的来龙去脉,总能看见他对着屏幕时不时微笑起来,左手握着电子烟缓缓的吸进肺里再悠悠吹出来。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爬到他的床上假装玩儿手机,靠在他肩膀上或者腿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直到自己困到实在撑不住了,他还没有一点碰她的意思,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