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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落下的“咔哒”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绝对的寂静中漾开一圈圈冰冷的涟漪,最终沉入令人窒息的黑暗。林晚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像一具被遗弃在墓穴里的玩偶,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几近于无。

黑暗中,她的感官被药物和高度紧绷的神经强行拉扯到极限。听觉捕捉着门外最细微的动静——脚步声并未远去。沈聿白没有走。他就停在门外,像一道沉默的、充满压迫感的影子,紧紧贴在门板另一侧。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也是一种冰冷的监视。他需要确认药效彻底发作,确认他的“晚晚”真的沉入他编织的恐惧深渊。

时间在黑暗里无声流淌,每一秒都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林晚紧闭着眼,调动起全部意志,在脑中一遍遍回放、加固着她精心设计的“崩溃”姿态:身体的细微颤抖、呼吸的紊乱节奏、眉心因痛苦而蹙起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必须精准无误,经得起门外那双眼睛的穿透性审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门外那道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感”,终于如同潮水般缓慢退去。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真正地远离,穿过客厅,最终消失在公寓大门的开关闭合声之后。

他走了。

林晚依旧没有动。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在确认猎物彻底远离之前,绝不暴露一丝气息。她继续维持着那种药物导致的、虚弱濒死的呼吸频率,身体在模拟的恐惧余韵中微微战栗。

十分钟。又过了十分钟。

直到公寓里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她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电影慢镜头般,睁开了眼睛。

视野依旧被药效带来的眩晕和扭曲感笼罩。天花板在旋转,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灰色旋涡。但她眼底深处,方才刻意营造的脆弱和混沌已然褪尽,只剩下被冰水淬炼过的、近乎非人的清醒和锐利。

成了。第一步。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侧耳倾听,调动起全身每一根神经去感知。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公寓里再无其他声响。沈聿白的气息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了大半,只剩下那股冷调的木质香和消毒水味,如同幽灵般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提醒着她无处不在的囚笼。

林晚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地方传来尖锐的刺痛,伤口边缘的皮肤微微外翻,湿润黏腻。这疼痛此刻却成了她对抗药物眩晕、维持清醒的锚点。她缓缓坐起身,动作轻得如同羽毛落地,避免床垫发出任何可能引起警觉的声响。

眩晕感如同汹涌的暗流,在她起身的瞬间猛烈袭来。眼前骤然发黑,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搅。她猛地咬紧牙关,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用更强烈的痛楚强行压制住呕吐的欲望和身体的失控感。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不能倒下。时间有限。沈聿白随时可能回来。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稳住身体,等那阵剧烈的眩晕稍稍平息。视野里的旋转感减弱了一些,但物体边缘依旧带着模糊的重影。她深吸一口气,冰凉浑浊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目标:客厅。

她需要找到那个源头。那个在第六次循环里,将她引向画室自缢的源头。那个在沈聿白精心编织的死亡剧本中,扮演着关键诱饵的角色。

林晚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落得极轻、极稳,像行走在布满薄冰的湖面。她的身体因为药物的作用而有些发飘,脚步虚浮,但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每一块肌肉,将落地的声音消弭于无形。她侧着身,如同影子般滑过卧室门框,进入光线同样昏暗的客厅。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厚重的窗帘紧闭着,将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只有几件冰冷的家具轮廓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像蛰伏的怪兽。

林晚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这个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空间。沙发、茶几、电视柜……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沈聿白精心布置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他无处不在的控制欲。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客厅角落那个巨大的、覆盖着防尘布的立式钢琴上。

不是那里。

她的直觉,或者说,是第六次死亡前残留的那一丝模糊的、被绝望淹没前的感知,正发出强烈的信号,牵引着她走向另一个方向——沙发旁边的单人扶手椅。

那把椅子是沈聿白常坐的位置。他总是喜欢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或者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客厅,包括她。灯光下,他的侧影会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

林晚一步步靠近那把椅子。空气里那股冷调的木质香似乎更浓郁了一些,仿佛沈聿白刚刚才从那里起身离开。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掌心的伤口。

她停在椅子前。目光在椅面、扶手、靠背上一寸寸逡巡。椅垫是深灰色的天鹅绒,看起来柔软而整洁,没有一丝褶皱。扶手光滑,深色的木质纹理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

表面看起来,毫无异常。

林晚没有放弃。她缓缓弯下腰,凑近。药效让她的动作有些迟滞,视野晃动,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冰冷的木质气息混合着沈聿白身上那种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洁净”感,扑面而来。

她的视线落在椅子扶手的侧面,靠近底部的位置。那里是视线最容易忽略的死角。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小心地探过去,轻轻拂过那冰冷的木纹。

指尖触碰到了一小块极其微小的、凸起的不规则边缘。

林晚的呼吸骤然一窒!

她立刻收回手,凑得更近,眯起眼仔细看去。在扶手侧下方靠近地面的阴影里,木质的纹理似乎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不像是自然接缝,更像是一个……被巧妙嵌入的微型暗格!那块微小的凸起,正是暗格的边缘!

找到了!

一股混杂着冰冷兴奋和极致紧张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这个位置太刁钻了。坐在椅子上的人,身体会自然地挡住视线;站着的人,除非像她现在这样刻意弯腰低头去查看这个隐蔽的死角,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这绝对是沈聿白的手笔!只有他才会在这种日常的物件上,设置如此精巧又充满掌控欲的机关!

林晚屏住呼吸,指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微小的凸起。触感冰凉坚硬。她尝试着用指甲边缘轻轻抠了一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扶手侧面,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与木质完美融合的方形盖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同样微小的空间。

林晚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凑得更近,几乎将脸贴在了冰冷的扶手上,才能勉强看清暗格里的东西——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不是文件,不是钥匙,也不是想象中的控制器。

而是一部手机。

一部老旧的、早已被市场淘汰的、翻盖式按键手机。黑色的塑料外壳,屏幕很小,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痕迹。它躺在那个狭小的暗格里,像一件被刻意遗忘的古董,与这个充满现代感和沈聿白个人风格的空间格格不入。

林晚瞳孔骤缩!

怎么会是手机?!沈聿白为什么会把一部如此过时的手机,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这和他精心设计的死亡游戏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就是源头?那个在她意识模糊时,接收到神秘指令的源头?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瞬间冲上脑海。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带着一丝颤抖,探入暗格,捏住了那部冰冷、粗糙的塑料外壳。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手机外壳的瞬间——

一股极其强烈的、冰冷刺骨的窥视感,毫无征兆地、如同实质的冰锥般,狠狠刺穿了她的后颈!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直!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那股被凝视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恶意和玩味,死死锁定了她!它并非来自门外,也不是来自公寓的任何角落,而是……仿佛来自她身后的墙壁!来自墙壁上某个看不见的孔洞!

沈聿白!他根本没走!或者……他留下了眼睛!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捏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甚至能想象出沈聿白此刻可能就在某个监控屏幕前,嘴角噙着那抹冰冷而愉悦的弧度,欣赏着她自以为是的“发现”。

暴露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带来灭顶的绝望!

林晚握着那部冰冷的旧手机,保持着弯腰僵直的姿势,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紧张而绷紧到了极限,如同拉到满月的弓弦。下一秒,似乎就要彻底崩溃。

然而,就在这濒临崩断的千钧一发之际——

她攥着手机的掌心,那处被她自己反复掐破的伤口,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剧痛!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再次渗出,浸润了粗糙的塑料外壳。

这剧痛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灭顶的恐惧!

不能!不能在这里崩溃!这是唯一的机会!无论他是否在看,无论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一股混杂着血腥味和刻骨恨意的力量,如同岩浆般从她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强行冲垮了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割过喉咙。

就在那股如芒在背的、充满恶意的凝视感即将达到顶峰,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瞬间——

林晚的身体极其突兀地、大幅度地晃动了一下!

她像是被药物彻底击垮了平衡,又像是被那无处不在的“恐惧幻影”惊吓到失神,整个人猛地向前一个趔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

与此同时,她握着手机的手,借着这向前扑倒的力道,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失魂落魄般的慌乱,狠狠地将那部刚刚掏出来的老旧手机,朝着沙发底下那片更深的阴影里,用力地甩了出去!

塑料外壳摩擦着地砖,发出一阵短促而刺耳的“沙啦”声,随即消失在沙发底部深邃的黑暗之中。

林晚则“彻底”失去了支撑,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身体因为膝盖的剧痛和“药效的持续发作”而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

她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无形重锤击垮的幼兽,脆弱不堪。只有紧贴着冰冷地板的额头下,那双紧闭的眼睛深处,翻涌着死寂的冰冷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手机甩出去了。暂时安全了。

而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的窥视感,在手机脱手、她扑倒在地的瞬间,似乎……极其短暂地……凝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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