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biquge.xin

卫生间里那滩深色的粘稠水渍,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烙印在冰冷的地砖上。法证人员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提取样本,强光灯下,那暗沉的颜色反射着令人不安的光泽。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更浓了,试图掩盖那若有似无的、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

林晚蜷缩在椅子上,毯子裹得很紧,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手腕上束缚带被解开后留下的勒痕隐隐作痛,但远不及心头那沉甸甸的寒意。她紧紧抱着那本烧焦的笔记本,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硬皮封面上“晚晚”两个字,仿佛要将它们从纸张里抠出来碾碎。

鸢尾花…染血的鸢尾花花瓣…还有沈聿白笔记里那句诡异的“第七次绽放”…

那个“鸢尾花”是谁?她的“第七次”…真的已经完成了吗?那滩水渍…是她的血?还是沈聿白留下的又一个残酷谜题?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一个戴着口罩的法证人员走到陈默身边,压低声音,但在这死寂的病房里,每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冰雹砸落。“地上提取的液体…主要成分是水,但混合了少量深红色颜料颗粒和…铁锈成分。不是新鲜血液。”

颜料?铁锈?

林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法证人员。不是血?那…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腥气是什么?那枚染着暗红色的鸢尾花瓣又怎么解释?

陈默的眉头拧成了川字,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接过法证递来的报告扫了一眼,目光随即落在那枚被单独装入小证物袋的蓝紫色花瓣上。花瓣根部那点暗红色的附着物,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个呢?”陈默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花瓣上的附着物…成分复杂。”法证人员语气凝重,“初步判断含有有机质、微量金属氧化物…还有极微量的…疑似人体表皮组织。需要更精密的DNA检测才能确定具体来源。”

人体表皮组织!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不是颜料!是…皮屑?谁的?!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那个“鸢尾花”…她真的存在!而且很可能…正在遭受或者已经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立刻送检!最高优先级!”陈默厉声下令,眼神锐利如刀锋刮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恶魔揪出来。“重点比对沈聿白DNA数据库!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晚苍白如纸的脸,“…所有近期符合特征的失踪女性!”

“是!”法证人员迅速带着样本离开。

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种紧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警察们守在门口和窗边,神情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林晚抱着笔记本,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冰冷的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

陈默走到林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但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力量,“他受了伤,被全国通缉,现在就像过街老鼠。这滩水渍,这花瓣,不过是他在仓皇逃窜时,为了扰乱你、吓唬你留下的拙劣把戏!他动不了你!”

林晚用力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腥甜。拙劣的把戏?那笔记本里冰冷的记录,那七次“死亡”的体验,那童年深埋的绝望…哪一样不是真实得令人发指?沈聿白的手段,从来就不止是吓唬那么简单!他是要把她连同她的精神,一点一点地碾碎!

“音频…”她嘶哑地开口,声音抖得不成调,“那个音频文件…‘鸢尾花的第七次绽放’…你们…拿到了吗?”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凝重,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点了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用证物袋封好的、极其微小的黑色存储卡。

“拿到了。就在这个存储卡里。”他举起证物袋,那枚小小的卡片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技术科已经破解了加密。但…内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沉重的阴影,“…非常特殊。”

特殊?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想象那“特殊”意味着什么!一定是那个女人的惨叫!是沈聿白对她实施“第七次蜕变”时录下的声音!是他变态实验的最终成果!

“是…她的声音吗?”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兔死狐悲的绝望几乎将她淹没,“她在惨叫?在求饶?”

“不。”陈默的声音异常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和寒意,“不是惨叫。恰恰相反…非常…‘平静’。”

平静?

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林晚混乱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平静?”她难以置信地重复,眼睛因极度的惊骇而瞪大,“什么意思?!”

陈默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病房,仿佛在确认没有其他耳朵。“技术科的同事初步听了一下。他们说…里面只有持续的背景噪音…像老旧的通风管道,或者…某种沉闷的、有规律的机械运转声。非常微弱。”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而在这些背景噪音中…有一段…非常清晰、非常稳定…甚至可以说…非常‘规律’的…呼吸声。”

呼吸声?!

林晚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谁的呼吸?”她几乎是屏住呼吸问出这句话。

“技术科正在分析声纹特征,比对需要时间。”陈默的眉头紧锁,“但初步判断…是女性的呼吸声。而且…那呼吸…太稳了。稳得…不像话。就像…”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终,吐出一个让林晚如坠冰窟的词:

“…像在深度麻醉状态下,或者…某种极致的平静中。”

深度麻醉?极致平静?

在沈聿白的“第七次绽放”中?!

这比任何惨叫都更令人毛骨悚然!这意味着什么?那个女人,在经历沈聿白那足以摧毁灵魂的“蜕变”过程中,不仅没有痛苦挣扎,反而进入了某种…绝对平静的状态?!这怎么可能?!

除非…她已经彻底被摧毁了精神!变成了沈聿白想要的、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自我意识的…“完美容器”?!

“不…不可能…”林晚失神地喃喃,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某个未知的黑暗空间里,睁着空洞的眼睛,胸膛随着那“规律”到可怕的呼吸声微弱起伏…而沈聿白,就站在旁边,满意地记录着“第七次绽放”的完美成果!

“音频里…只有呼吸?”她不死心地追问,声音抖得厉害。

“还有一句话。”陈默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带着一种洞穿黑暗的锋芒,“在音频快结束的时候,背景噪音中…夹杂着一个极其轻微的、被处理过的电子合成音,非常模糊,但技术科努力还原了一部分。”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复述,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

“**‘第七次…香气…纯白…’**”

第七次…香气…纯白…

沈聿白笔记里那句“鸢尾花开得太早,香气扰乱了第七次的纯白”!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瞬间袭来!这声音…是沈聿白留下的!他在宣告他的成功?!“香气”是指那个代号“鸢尾花”的女人?“纯白”是指她被“重塑”后的空白灵魂?!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灭顶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林晚!她猛地捂住嘴,剧烈的恶心感让她眼前发黑!

“呕…”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林晚!”陈默和护士同时上前。

“别碰我!”林晚猛地甩开护士试图安抚的手,像受惊的野兽般蜷缩起身体,紧紧抱住那本如同诅咒般的笔记本!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精神压力,几乎要撕裂她最后一丝理智!

就在这时!

“嗡嗡嗡——!”

陈默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尖锐的蜂鸣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异常刺耳!

陈默迅速掏出手机接通,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什么?!…位置确定吗?!…好!我马上到!”他对着电话急吼几句,猛地挂断,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锁定了林晚!

“找到线索了!”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紧迫,“技术科交叉比对了沈聿白名下所有关联账户、通讯记录和他最后逃跑路线上的监控!发现他受伤后,最后消失的区域附近,有一处登记在他一个远房表亲名下、但长期空置的产业!”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

“城西!废弃的‘芳菲’花卉培育基地!八十年代的老厂区!那里…曾经以培育稀有观赏花卉出名!其中…就包括大量不同品种的鸢尾花!”

芳菲花卉培育基地!鸢尾花!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寒意和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席卷了她!那个地方!沈聿白笔记里的“鸢尾花”…那个音频里“平静”到可怕的女人…很可能就在那里!而沈聿白…他很可能也在!或者…留下了更关键的线索!

“我立刻带人过去!”陈默转身就要往外冲,但脚步猛地顿住。他回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病床上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眼中交织着巨大恐惧和一丝茫然无助的林晚。

带她去?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沈聿白精心布置的最终舞台,危险程度无法预估。把她留在这里?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极度脆弱,沈聿白又如同幽灵般在外游荡…

“林晚。”陈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询问,“那个地方…可能藏着关于‘鸢尾花’…甚至关于沈聿白最终目的的关键线索。也可能…非常危险。”

他直视着林晚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想亲眼看看吗?想…亲手揭开他最后的伪装吗?”

想亲眼看看吗?

想亲手揭开他最后的伪装吗?

陈默的话像两颗烧红的石子,投入林晚被恐惧和绝望冰封的心湖。没有立刻激起惊涛骇浪,反而发出“嗤嗤”的声响,蒸腾起冰冷的水汽。

亲眼看看?去看那个很可能已经变成“纯白容器”的“鸢尾花”?去看沈聿白可能留下的、更令人作呕的“杰作”?去踏入那个他精心挑选的、弥漫着鸢尾花“香气”的最终舞台?

巨大的恐惧本能地让她想要蜷缩得更深,想要摇头,想要逃离。病房的墙壁和守在外面的警察,此刻似乎成了唯一安全的壁垒。

然而,就在这退缩的本能之下,一股更深的、冰冷的东西,如同沉船般缓缓浮出水面。

是恨意。

是那七次在恐惧中挣扎、在绝望中窒息的滔天恨意!

是童年被囚禁在黑暗里、被当成实验品记录的刻骨屈辱!

是得知自己成年后的“失忆”与“孤独”也是他一手编织的牢笼时的愤怒!

是看到那本记录着她所有痛苦、名为“蜕变实录”的恶魔笔记时的毁灭冲动!

是听到“鸢尾花第七次绽放”那诡异平静的呼吸声时,升起的兔死狐悲的冰冷寒意!

沈聿白!那个魔鬼!他夺走了她的一切!童年、安宁、甚至对现实的掌控感!他像玩弄提线木偶一样玩弄着她的恐惧和生命!现在,他还想把另一个无辜的女人也拖入那永恒的、冰冷的“纯白”地狱!

逃?能逃到哪里去?像前七次一样,在他设计好的“场景”里被动承受,直到精神彻底崩溃,变成他满意的“作品”?

不!

那个在画室里点燃火焰、烧毁他“杰作”的疯狂念头,如同黑暗中复燃的星火,瞬间燎原!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依旧毫无血色,憔悴不堪,脖颈上的勒痕依旧触目惊心。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火焰!那火焰深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是玉石俱焚的凶狠!

她的目光越过陈默,仿佛穿透了病房的墙壁,死死钉在城西那个废弃的、弥漫着鸢尾花“香气”的培育基地方向。

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用力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灼烧着肺部。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从紧咬的齿缝间,挤出嘶哑破碎、却如同淬火钢刃般锐利清晰的两个字:

“…带路。”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