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粘稠、暗红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的蠕虫,从磨砂玻璃门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里,无声而执拗地向外蔓延。冰冷的地板上,那片不规则的、缓慢扩大的暗红色,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湿漉光泽和浓烈的铁锈腥气!
不是幻觉!
林晚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顺着脊椎骨急速爬升,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沈聿白!一定是他!那个魔鬼!他就在这里!在卫生间里!他根本没逃远!他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翻开那本该死的笔记!看着她向陈默吐露鸢尾花的秘密!现在,他要惩罚她!就像惩罚那个打碎花瓶的“错误”一样!
“呃…嗬…”林晚的喉咙被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败风箱般的抽气声!她想尖叫!想呼救!但巨大的恐惧如同沉重的巨石,死死压在她的胸口和喉咙!她像被无形的寒冰冻住,蜷缩在病床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暗红在地板上不断扩大、蔓延!
被束缚的右手腕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是她在无意识的极度恐惧中,用尽全力挣扎的结果!冰冷的束缚带深深勒进了皮肉,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皮肤被粗糙的尼龙边缘摩擦,瞬间出现了刺目的血痕!
但这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眼前那片不断扩散的暗红带来的精神冲击的万分之一!
“滴答…滴答…”
水滴声持续着,单调、冰冷,如同死神的脚步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敲打。
突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咬合声,从卫生间的门锁位置传来!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跳!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门锁…被拧开了?!
磨砂玻璃门内,那片深邃的、不透光的黑暗,仿佛瞬间拥有了实质的重量和冰冷的恶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不——!!!”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禁锢!林晚爆发出凄厉到破音的尖叫!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求生力量!被束缚的右手腕不顾一切地、疯狂地向上猛拽!
“嘶啦——!”坚韧的尼龙束缚带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撕裂的呻吟!连接在病床金属栏杆上的魔术贴被硬生生扯开!手腕瞬间挣脱了冰冷的禁锢!剧烈的摩擦让腕部的皮肤绽开,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白色的束缚带!
剧痛!但此刻的剧痛却如同强心剂!
林晚根本顾不上流血的手腕!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的左手死死抱着那本烧焦的、如同恶魔契约般的笔记本,身体像装了弹簧般猛地从病床上弹起!赤脚重重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跑!离开这里!离开那扇门!
她的目标不是病房门!门口有警察守着?不!她不能把门后那个东西引出去!她需要一个武器!任何能抵挡一下的东西!
目光在极度惊恐中疯狂扫视!输液架!床头柜!水杯!
她的视线猛地锁定在床头柜上那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那枚通体漆黑、如同恶魔信物般的金属音叉!
就是它!沈聿白用来撕裂她意识的武器!现在,它可以是她的!
林晚如同扑食的猎豹,猛地扑向床头柜!左手依旧死死抱着笔记本,右手不顾手腕的剧痛,一把抓起那个冰冷的证物袋!坚硬的音叉轮廓隔着塑料膜硌着她的掌心!
就在她抓住音叉的瞬间——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缓慢的摩擦声响起!
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被从里面…缓缓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消毒水、陈旧铁锈和浓重血腥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从门缝中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病房!
林晚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僵在原地,保持着扑向床头柜的姿势,眼角的余光死死钉在那条缓缓扩大的门缝上!
黑暗!门后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光,没有人影,只有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和浓重的血腥味!
门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林晚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实质恶意的视线,如同无形的冰锥,正从那片黑暗中穿透出来,死死地锁定了她!
跑!快跑!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转身!抱着笔记本和音叉,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不顾一切地冲向病房门!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哗啦——!!!”
一声巨大而突兀的碎裂声,如同惊雷般在她身后炸响!不是来自卫生间!而是来自病房的窗户!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脚步猛地一滞!惊恐地回头!
只见病房那扇厚重的、拉着窗帘的窗户玻璃,此刻竟然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硬生生砸碎了!蛛网般的裂痕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破洞!寒风裹挟着雪花和玻璃碎片,疯狂地灌入病房!窗帘被强劲的气流吹得疯狂舞动!
一道矫健的、穿着深色警用作战服的身影,如同猎鹰般,单手抓着窗框边缘,利落地从那破洞中翻身跃入!动作迅猛而精准,落地无声!
是陈默!
他头盔下的眼神锐利如电,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病房!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卫生间那扇半开的、散发着浓重血腥气息的磨砂玻璃门!也锁定了僵在房间中央、脸色惨白如鬼、抱着笔记本和音叉、手腕还在淌血的林晚!
“趴下!”陈默一声爆喝!同时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转向卫生间的方向!手中的枪口在瞬间抬起,死死对准了那片门后的黑暗!
林晚被他的吼声惊醒,几乎是本能地抱着头,猛地扑倒在地!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床头柜后面!
“砰!砰!砰!”
没有丝毫犹豫!陈默扣动了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病房里轰然炸响!子弹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气流和死亡的尖啸,狠狠射向卫生间敞开的门内!射向那片散发着血腥的黑暗深处!
玻璃碎片飞溅!墙壁被打出一个个深坑!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枪声停歇的瞬间,病房里只剩下死寂和浓烈的硝烟味,还有窗外灌入的、带着雪花的寒风呼啸。
陈默保持着射击姿势,枪口稳稳地指着卫生间,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警惕地扫视着门内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动静。
没有惨叫。
没有预想中的反击。
只有浓重的血腥味,依旧从那片黑暗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陈默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靠近那扇半开的磨砂玻璃门。每一步都踏得极其沉稳。他猛地抬脚,用力踹在门板上!
“砰!”
门被彻底踹开,撞在里面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强光手电刺眼的光柱瞬间撕裂了卫生间的黑暗!将里面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空无一人!
小小的卫生间里,只有冰冷的白色瓷砖、马桶、洗手池。洗手池上方巨大的镜子光洁如新,映照出陈默紧绷的脸和手电刺眼的光束。
光柱下移。
在洗手池下方的角落里,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赫然有一小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血迹的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扩散…
而在血迹的正上方,洗手池边缘那个老旧的、有些渗水的黄铜水龙头,此刻,正有一滴粘稠的暗红色液体,缓缓地在龙口凝聚…
“滴答…”
那滴粘稠的液体,沉重地滴落,砸进下方那滩暗红色的血泊中,溅起微小的涟漪。
声音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迅速扫视四周!窗户紧闭!排气扇口完好!没有任何可供人进出的通道!
这血…是从哪里来的?!刚才门后那股冰冷的注视感…难道是错觉?!
“林晚!”陈默猛地转头看向蜷缩在床头柜后的林晚,声音急切,“你怎么样?!”
林晚颤抖着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巨大的茫然。她的目光越过陈默,死死地盯着卫生间地面上那滩刺目的暗红。
“血…他…他的血?”她失神地喃喃,声音抖得不成调。
陈默迅速检查了一遍卫生间,确认没有任何藏人之处。他阴沉着脸走出来,蹲在林晚面前,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道被束缚带勒破、还在渗血的伤口上,又看向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烧焦笔记本和那枚装在证物袋里的黑色音叉。
“不是你的血?”陈默沉声问,眼神锐利。
林晚用力摇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受伤的手腕。“不是…是门里…流出来的…”
陈默的眉头死死锁紧。这太诡异了!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凭空出现的血迹?是沈聿白留下的警告?还是…某种更高明的、制造恐惧的手段?
他迅速拿出对讲机:“现场支援!目标病房!发现不明血迹!立即封锁现场!通知法证!”
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很快在走廊外响起。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了病房入口和卫生间区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法医提着工具箱快步走入,开始对地上的血迹进行初步勘查和取样。
病房里瞬间变得嘈杂而紧张。
陈默将林晚扶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护士也赶了进来,看到林晚手腕的伤口,惊呼一声,立刻拿出消毒药水和纱布开始处理。
林晚任由护士摆布,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法医小心翼翼地提取地上那滩暗红色的液体。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沈聿白…他到底在哪里?这滩血…意味着什么?
“陈队!”一个负责搜查卫生间的年轻警员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一丝异样。他戴着橡胶手套,手里拿着一个用镊子夹起的、小小的东西。
陈默和林晚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那是一枚花瓣。
一枚边缘微微卷曲、颜色是深沉的、近乎妖异的蓝紫色花瓣。
花瓣的根部,沾着一点尚未干涸的、粘稠的暗红色。
鸢尾花!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因为巨大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法医立刻上前,小心地用证物袋接过那枚染血的花瓣。
陈默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猛地看向林晚,眼神如同燃烧的刀子:“他办公室!鸢尾花!你确定?!”
林晚用力点头,牙齿因为恐惧而咯咯作响:“确定!深紫色!他桌上的花瓶!我打碎过!”
“走!”陈默不再犹豫,猛地起身,对旁边的警员吼道:“看好她!寸步不离!”又对林晚快速而郑重地说:“坚持住!等我回来!”
他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病房,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急促远去。
病房里再次被紧张的气氛笼罩。警察警惕地守着门口和窗口。法医在小心翼翼地处理血迹和那枚染血的花瓣。护士为林晚包扎好手腕的伤口,又给她披上毯子。
林晚蜷缩在椅子上,毯子下的身体依旧冰冷。她紧紧抱着那本烧焦的笔记本和冰冷的音叉证物袋,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武器和护身符。目光空洞地望着卫生间方向,望着那片被警察围起来的、刺目的暗红。
鸢尾花…染血的鸢尾花花瓣…
这枚花瓣…是沈聿白故意留下的?还是…属于那个“混合血迹”的女人?
那个“鸢尾花”…她…她还活着吗?
巨大的疑问和冰冷的恐惧,如同厚重的阴云,沉沉地压在心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几个小时。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陈默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苍白。他手里拿着一个用证物袋封好的、明显被暴力破坏过的、碎裂的水晶花瓶残片。花瓶的底座部分似乎被特意保留下来,上面还残留着几缕干枯的、深紫色鸢尾花的花茎。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林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沉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找到了。”陈默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在他的旧办公室,一个隐藏的暗格里。”
他走到林晚面前,没有立刻展示证物,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说出一个极其沉重的真相。
“花瓶是空的。”陈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但我们在花瓶底座内部…发现了一个微型存储卡。”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沉重的铅块,落在林晚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存储卡里…只有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
“文件的名字…”陈默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愤怒,“叫…‘鸢尾花的第七次绽放’。”
轰——!
林晚的脑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精神炸弹!所有的思维瞬间被炸得粉碎!
第七次…绽放?!
那个“鸢尾花”…她的“第七次”…已经完成了?!
沈聿白…他成功了?!在逃跑的间隙…他完成了对另一个女人的“蜕变”?!还录下了音频?!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林晚彻底吞噬!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林晚!”陈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林晚瘫软在陈默的臂弯里,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中沉浮。耳边,仿佛响起了沈聿白那低沉醇厚、如同情人低语、却字字淬毒的声音:
“晚晚…你看…第七次…总会习惯的…”
“无论是你…还是鸢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