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箫离开九黎回到东夷穷桑,没有回天台山而是直接奔向了桃都山。他穿过结界,走进山中错综复杂的地洞和密道,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个邪魅的鬼影躲在山体的各个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窥视着他。
他走在前面,那些鬼影就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眼前是曾经关押刑天尸身的地方,但此刻石床上只剩下了那几截空荡荡的锁链。
他转过身去,冰冷的眼神扫过眼前站着的重重鬼影,低沉着声音问道:“你们有谁想要转世投生?”
众鬼闻言面面相觑,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
当玄箫从桃都山中走出来的时候,神荼和郁垒二神一脸紧张地跟在他的身后,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殿下,这……会不会太过于冒失了?您也知道,那些厉鬼之所以不可以转世投生,就是因为生性太过凶残暴戾,生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这万一……”
“我心里有数,日后所有后果皆由我一人负责。”玄箫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轻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神荼和郁垒对视了一眼,将没有说完的话尽数咽了回去,脸上随即露出毕恭毕敬的表情低头说道:“殿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小神自会全力配合!”
玄箫冲他们点了点头以示感激,然后转身回了天台山。
自从蓝雪离开,他便再也没有在启明殿四周布过结界,之前是因为喜欢安静不希望被打扰,再后来是出于谨慎为了护她周全,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再布结界的意义了。
他挺直着脊梁,呆呆地看着平静如镜的湖面,半晌后默默地垂下眼睑转身进了殿里。接下来的日子他异常的忙碌,昔日安静的天台山也热闹了起来,每天往来的天地两界的人神无数,表情各异地穿梭在启明殿内外。
虽然双方还没有正式开战,但紧张的氛围已经悄然弥漫开来。
除了在启明殿办公,玄箫去天宫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轩辕黄帝的神情也变得日渐严肃。
这日玄箫在向父亲禀报完事情之后刚待离去就被叫住了,他立马转身站好。
轩辕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你母亲昨天又跟我提起了你的婚事。”
玄箫脸上的表情微微牵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轩辕接着说:“那位姑娘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很同情她的遭遇也很难过,但是……作为父亲尤其在这种关键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尽快从那件事里走出来。”
玄箫微微转过头去,眼神看起来有些飘忽。
“这么多年我和你母亲没有催过你的婚事,我们尊重你的决定和选择,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你母亲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难道你真的忍心让她带着遗憾离开吗?”
玄箫默不作声,这似乎给了轩辕一种错觉,他轻叹了口气,眉间的皱纹也跟着一起舒展开来:“我知道你从小有个性,你放心,我不会用你的婚姻当做筹码去做什么政治交换,凤凰一族自我即位便随我来了天庭,这么多年一直独立存在,并不曾参与过什么派系,现在他们的小公主已经成年,我和你母亲的意思……”
“不!”还没等轩辕帝说完,玄箫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轩辕愣了一下,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怒自威地叫了一声:“箫儿!”
玄箫摇着头,看着他:“父亲,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轩辕的眼里慢慢露出一抹失望:“箫儿,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你不要告诉我,你的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姑娘!”
“不,与她无关。”
“既然与她无关,为什么要拒绝成亲?”
轩辕帝的声音陡然提高,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气恼。
玄箫停了片刻,说道:“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娶的人一定要是我喜欢的,蓝雪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人,但她不久前被蚩尤害死了,我接受这个现实,但是现在……我还不想成亲。”
轩辕帝的脸色在他说完之后慢慢变了,从震惊、质疑,再到说不出来的失望,声音也明显冷了下来:“在说这些话之前,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
玄箫微微低头:“儿子不曾忘,所以从小我就十分努力,因为不想让您失望,也想给弟弟妹妹们树立一个好榜样,但是……”
轩辕帝看着他,期待着他后面的话。
玄箫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有些心虚地避过了父亲失望的目光:“对不起,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
轩辕帝呆呆地看着玄箫好一会儿,眼神里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疏离和生冷:“你知道迄今为止我为何没有立太子吗?”
时间在尴尬的静默中一点一点过去,玄箫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口唇,低声说:“知道。”
轩辕几乎有些抓狂了:“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如此执拗?你明知道我对你寄予厚望,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准太子的身份你一直都在担着的,这个天下早晚也是要交到你手上的,箫儿,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轩辕帝面色铁青,双手微颤,看起来是真的气坏了。
玄箫沉默无语,待到觉得父亲的怒气可能稍微消散了一些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对不起,是我让您失望了,我不是您期待的那个完美的儿子,但我可以向您保证,不管最后是谁继任天帝,我都将是尽职尽责的臣子。”
轩辕帝龙颜震惊:“你说什么?!”
玄箫的头又微微低了一些:“二弟常奕与我一母所生,表面看似顽劣,实则心思缜密,这些年在我身边也帮我做了很多事,我觉得他可能比我要更要适合那个位子。”
轩辕帝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玄箫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您觉得常奕太过年轻不放心,那么禹强也行,他是您和羽衣仙子的儿子,论年纪我还要尊称他为一声兄长,况且当年……这正好是一次弥补的好机会!”
话音刚落,大殿里的温度骤然降至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