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中继站的门被某种肉质膜封住，表面布满搏动的血管。陈乔用匕首划开一道口子，腥臭的黄色脓液喷涌而出。
内部空间像某种怪物的脏器——原本的电力设备全部被生物组织包裹，中央变压器变成了巨大的肉瘤状结构，表面凸起无数六棱柱晶体簇。每当晶体闪烁，整面墙的神经束就同步亮起蓝光。
“自循环生物电站。”李起的声音因震惊而变形，“他们把晶体的能量转化效率提升了七百倍……”
肉瘤突然剧烈收缩，溅出酸性的消化液。沈斯猛地推开李起，自己的右臂却被溅到，袖口瞬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更可怕的是，那些孔洞边缘的皮肤正在结晶化。
“别动！”白魇抓过李起的中和剂喷雾，却发现液体已经变成诡异的胶状——晶体在进化抗药性。
陈乔直接撕下沈斯的衣袖，连同一层表皮一起扯掉。鲜血还未流下，伤口就渗出蓝色丝线，像有生命的菌丝般自动缝合创面。
“你的身体……”
沈斯惊恐地看着自己愈合的手臂。那些蓝色丝线的排布方式，与执行者后颈的神经束一模一样。
肉瘤深处突然传出电子合成音：
[能源管制解除]
[核心实验室通道开启]
[欢迎回家，P-01]
地面裂开一个圆形洞口，幽蓝的冷光从下方涌出。
洞口内部是直径两米的垂直通道，内壁覆盖着类似鲨鱼皮肤的齿状突起，每隔十米就有一环旋转的蓝色光源。通道深不见底，像一根插入地心的巨型注射器。
“量子隧穿效应。”李起检测到通道底部传来的空间扭曲读数，“这不是普通电梯……他们在折叠空间。”
白魇的阴阳眼突然流下血泪：“下面有……很多‘我们’。”
陈乔将绳索固定在肉瘤基座上：“我先下。”
下降过程像穿过某种生物的食道。那些齿状突起会随着人体经过而微微后仰，露出基部吸盘状的传感器。当陈乔降到二十米深度时，传感器突然全部转为红色——
“身份验证：P-07，权限确认。”
通道内壁渗出粘液，瞬间溶解了绳索。四人坠入深渊，却在即将摔碎的瞬间被某种力场缓冲。最终落点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张由半透明神经束编织成的网。
当视网膜适应光线后，沈斯终于明白白魇所说的“很多‘我们’”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球形空间，弧形墙壁上嵌满数千个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处于不同发育阶段的克隆体：婴儿期的陈乔、少年期的李起、青年期的白魇……以及无数个正在写作的沈斯。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克隆体后颈都延伸出神经束，与空间中央的巨型蓝色晶体连接。那晶体呈二十面体，内部封印着一个蜷缩的人形阴影。
“普罗米修斯之核。”李起的声音发抖，“他们真的把神话里的‘神火’实体化了……”
沈斯的速写本突然从上方通道掉落，啪地砸在神经网上。翻开的页面正好是那张核心实验室结构图——但此刻图纸边缘浮现出之前没有的暗记：“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同步率超过30%。记住，你才是原型体。——P-01 Prime”
全息投影突然在空间中央亮起，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他们调试设备。当那人转身时，陈乔的配枪直接掉在地上——
那是年轻二十岁的陈国峰。
“终于见面了，我的杰作们。”他微笑着张开双臂，“或者我该说……欢迎参加毕业典礼？”
……
时间：00:43
地点：核心实验区
紫色烟雾在实验室弥漫的第三秒，第一个培养舱炸裂了。
高浓度营养液像羊水般泼洒在地面，舱内那个十五岁左右的“沈斯克隆体“摔落在金属网格地板上。他蜷缩着咳嗽，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头，睁开眼的瞬间——
虹膜里没有晶体。
“不……不要过来！“克隆少年惊恐地后退，嗓音和沈斯一模一样，只是更高更细，“它们会启动清除程序！“
仿佛回应他的尖叫，中央立柱里的人脑复合器官突然剧烈抽搐。所有电极同时放电，蓝白色的电弧在培养舱阵列间跳跃。更多的舱体爆裂，数十个不同年龄的克隆体滚落在地：
某个二十岁左右的“陈乔“翻滚着捡起玻璃碎片，动作和本体战术训练如出一辙
九岁的“白魇“捂着眼睛尖叫，指缝渗出蓝色荧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李起的克隆体——那个四十岁版本正冷静地拆解着培养舱的电路板，手法与原版分毫不差
“上帝啊……“真正的沈斯僵在原地，速写本从指间滑落。纸页翻动间，那些无意识涂鸦的怪物，赫然就是眼前这些自己的复刻品。
陈乔的枪口在克隆体和吴冕们之间来回移动：“李起！解释！“
“不是克隆……“李起的声音发颤，他的显微视力看到更恐怖的细节——那些“克隆体“的颈部皮肤下，隐约有晶体脉络流动，“是意识投射容器……我们的记忆和人格被下载到这些身体里做测试……“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最近的那个“中年李起“突然抬头，露出诡异的微笑：“P-03，你终于来了。第七百二十一次模拟中，你本该在注射剂里做手脚的。“
时间：00:45
第一个吴冕的尸体开始融化。
被爆头的防护服躯体跪倒在地，皮肤像高温下的蜡一般脱落，露出下面的金属内骨骼和晶体核心。胸腔裂开，伸出六根机械触须，末端是不同型号的武器模块。
“Executor-00原型体，激活。“机械合成音从残骸深处传出。
真正的吴冕们——如果这些防护服下真是人类——同时后退到立柱后方。其中一人按下腕表，实验室的防爆门全部锁死，天花板降下十二台自动武器站。
“他们不是吴冕，“白魇的右眼虽然破碎，但残留的晶体碎片仍能捕捉能量流动，“是人形终端……真正的控制者在那里！“
她染血的手指指向中央立柱。人脑复合器官表面，某块区域突然亮起——那是由七个不同大脑拼接成的“决策簇“，正通过晶体网络操纵着一切。
沈斯突然冲向最近的克隆体，抓住那个少年版本自己的肩膀：“你们被控制了！怎么切断连接？“
少年惊恐地指向立柱基座：“红色三角……那是物理隔离开关……但只有原型体能触碰……“
话未说完，他的眼球突然翻白，颈部皮肤下蓝光暴闪。骨骼扭曲的咔咔声中，少年沈斯的嘴裂开到耳根，发出非人的尖啸：
“Executor-09，清除模式启动。“
时间：00:47
实验室瞬间化作地狱。
二十三个克隆体同时异变，关节反转，指甲伸长成金属利爪。他们不再是人类，也不再是机械，而是某种恐怖的杂交体——用四人基因模板制造的杀戮机器。
最年长的“陈乔克隆体“以本体完全一致的动作拔枪射击，子弹擦过真陈乔的颧骨。
“妈的！“陈乔一个战术翻滚躲到控制台后，“他们在学习我的肌肉记忆！“
李起正与自己的中年版本近身搏斗。两人相同的格斗技巧使战斗变成镜像般的死循环，直到假李起突然变招——他的左臂皮肤裂开，露出内置的晶体喷射器。
“你忘了计算这个。“假李起冷笑。
千钧一发之际，白魇掷出的玻璃碎片刺入喷射器。晶体原浆在管内提前引爆，假李起的半边身体被炸成蜂窝状，却仍能活动。
“没用的……“他拖着残躯爬向主控台，“我们被设计成……越受伤越高效……“
沈斯的战场最诡异。三个不同年龄的自己从不同方向扑来，他们有的拿着钢笔当武器（和他习惯完全一致），有的甚至试图用言语扰乱：
“承认吧，“十二岁版本舔着尖牙，“你早就发现那些小说不是'灵感'……是记忆碎片！“
真正的沈斯抄起灭火器砸碎说话者的头颅，却发现手感不对——颅骨里没有大脑，只有蠕动的蓝色晶体簇。
时间：00:49
白魇是第一个突破防线的。
她绕到立柱后方，发现基座确实有个凹槽，形状与沈斯童年噩梦中的三角符号完全一致。但当她伸手触碰时，凹槽边缘突然弹出针头，刺入她的指尖。
“基因验证失败。“立柱发出机械女声，“仅限P-01原型体操作。“
“沈斯！“白魇扭头大喊，“必须是你来！“
沈斯刚击退一个克隆体，闻言愣住：“什么？“
“你不是克隆体……“白魇的声音被爆炸声淹没大半，“是……原型体！那个七岁舱里的……才是你的复制品！“
仿佛被闪电劈中，沈斯突然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他的“灵感“总能精准对应案件
为什么只有他能画出实验室结构图
为什么那些童年“噩梦“如此清晰
因为他曾是这个地狱的建造者之一。
立柱全息屏突然亮起，播放出一段尘封录像：
七岁的沈斯（穿着小白大褂）站在吴冕身边，正往某个培养舱里放入婴儿。吴冕摸着他的头说：
“记住，只有你能打开最终协议。这是爸爸给你的特权。“
时间：00:51
沈斯的手按在红色三角凹槽上时，整个实验室突然静止。
所有Executor停止攻击，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人。中央立柱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的控制终端——
一个微型培养舱漂浮在蓝色液体中，舱内是颗完美保存的、属于吴冕的大脑。
“生物密钥验证通过。“吴冕的大脑表面亮起思维皮层的电信号，“欢迎回家，儿子。“
沈斯的手悬在终止协议按钮上方，突然犹豫了。
终端屏幕显示着“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终极蓝图：
金色选项：接管系统，成为新世界管理者
蓝色选项：格式化所有数据，保留研究资料
红色选项:永久销毁整个设施
白魇突然抓住他的手：“别看屏幕！它在读取你的脑波！“
但已经晚了，沈斯的瞳孔反射着金色选项的光，嘴角无意识地上扬——
那个表情，和所有Executor启动前一模一样。
档案室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像是多年未被开启的棺木被强行撬开。陈乔第一个跨过门槛，军靴碾碎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发出细碎的脆响。空气里弥漫着纸张霉变的气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余韵，像是福尔马林，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腥。
她的战术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的档案柜。金属表面锈迹斑斑，有些柜门半开着，露出里面泛黄的文件夹；有些则紧紧锁闭，仿佛封存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别碰那些液体。“李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低沉而紧绷。
陈乔低头，发现自己的靴底正踩在一片干涸的深褐色污渍上。李起蹲下身，手术镊精准地夹起一块碎裂的玻璃安瓿，对着手电光转动。
玻璃内部凝结着蛛网般的蓝色丝状物，像是某种活物被瞬间冻结。
“晶体培养皿。“李起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在这里做过活体植入实验。“
白魇站在门口没动，她的异色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她的手指悬在半空，指尖轻轻颤抖，仿佛在触碰某种无形的丝线。
“有东西在这里哭过。“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很久以前..……但不是人的哭声。“
沈斯的手电光束突然剧烈晃动。他站在最里侧的档案柜前，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柜门上用红漆潦草地写着：
P系列原型体·绝密
锁早已被破坏，铁链垂落在地，锈蚀的链环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沈斯伸手拉开柜门，金属摩擦声尖锐得令人牙酸，像是某种生物垂死的尖叫。
柜内整齐排列着几十个黑色文件夹，每个封面都印着烫金编号——P-01到P-24。
P-01的文件夹是空的，只在标签下方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
“原型体不稳定，需持续观测。若出现记忆复苏迹象，立即执行擦除程序。“
沈斯的指尖微微发抖。他翻开P-07的文件夹，一张照片滑落出来——六岁左右的陈乔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圣诞树前微笑。照片背面用蓝黑墨水写着：
“DECIDE-α表达显著，建议强化道德冲突训练。备选方案：父亲殉职场景催化。“
陈乔的呼吸停滞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照片边缘被捏出褶皱。
“这是什么鬼东西……“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