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羡看到那份讣告时，正在审核服装线的春季宣传册。
设计部的小陈敲门进来，语气带着犹豫：“沈总，这是刚收到的……林氏集团发来的。”
她接过那张烫金的卡片，“讣告”两个字刺得眼睛生疼。
下面的名字清晰地印着“林微微”，生卒年月定格在二十八岁，末尾写着“因病逝世，哀告亲友”。
沈归羡捏着讣告的手指微微颤抖，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
几月前在商业酒会上见到她时，她穿着高定礼服，挽着顾明宇的手臂，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是那副骄傲的模样。
“马总知道了吗？”她的声音有些发飘。
“刚让贾助理送去了。”小陈低声说，“林氏那边说……葬礼定在后天。”
沈归羡点点头，挥手让她出去，独自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那份讣告看了很久。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林微微那些年忽明忽暗的人生。
马嘉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对着讣告发呆，眼底空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边缘。
他走过去，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声音低沉：“我刚接到电话了。”
“因病逝世？”沈归羡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她有什么病？”
马嘉祺沉默了。
他想起林微微的母亲曾偷偷给他打过电话，哭着说女儿嫁入顾家后就像变了个人，常常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问起就只说“过得很好”，语气却抖得厉害。
那时他只当是豪门婚姻的摩擦，没多想。
“顾明宇那边……怎么说？”沈归羡追问。
“说是突发心脏病。”马嘉祺的声音冷了几分，“但我让贾助理去打听了，林微微的遗体是昨天早上被发现的，在她自己的公寓里，门窗反锁。”
沈归羡的心沉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酒会上林微微看她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敌意，更像一种求救，只是当时的她，被过往的芥蒂蒙住了眼，没能读懂。
葬礼那天，天气阴沉。
沈归羡和马嘉祺站在人群的角落，看着林微微的父母被人搀扶着，哭得几乎晕厥。
顾明宇穿着黑色西装，胸前别着白花，面无表情地接受吊唁，眼神里却看不出半分悲伤。
“你看他的手。”沈归羡低声说，指尖指向顾明宇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不像刚失去妻子的样子。”
马嘉祺的眉头皱得更紧。
葬礼进行到一半，他看到林微微的闺蜜偷偷抹泪，便示意沈归羡过去问问。
那女孩犹豫了很久，终于在沈归羡的再三追问下，哽咽着说出了真相：“微微嫁给顾明宇后，才发现他……他有很奇怪的癖好，喜欢用束缚的方式……她说很害怕，想离婚，可顾明宇录了视频，威胁说要是敢声张，就把视频发到网上，让她和林家都抬不起头……”
“她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沈归羡的声音发颤。
“顾明宇说，她的父母收了顾家的彩礼，根本不会帮她。”女孩抹着眼泪，“前几天我还收到她的消息，说‘撑不下去了’，我以为是气话，没想到……”
真相像把钝刀，割得沈归羡心口生疼。
她想起林微微曾经的骄傲，那个敢在众人面前对马嘉祺宣示主权的女孩，最终却被这样不堪的方式困住，连求救都不敢大声。
离开墓园时，沈归羡看到顾明宇被几个警察拦住，似乎在询问什么。
她别过头，不想再看那张虚伪的脸。
“你说，她最后是不是很绝望？”车上，沈归羡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力感，“被最信任的人威胁，被家人忽视，连求救都找不到出口。”
马嘉祺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错。”
可沈归羡还是忍不住想起，如果那天酒会上她能多问一句，如果林微微的母亲打电话时他们能更敏锐些，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几天后，警方公布了调查结果——林微微系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在她的床头柜里发现了一本日记，内容与她闺蜜所说一致，还提到顾明宇曾多次用视频威胁她，甚至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顾明宇的行为与死亡有因果关系，但这些信息足以让顾家陷入舆论的漩涡。
林氏集团很快与顾家解除了所有合作，顾明宇的名字成了上流社会的禁忌。
沈归羡把那本公开的日记摘要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一句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如果能重来，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他，宁愿像沈归羡一样，能为自己活一次。”
她忽然明白，林微微最后看她的眼神里，藏着的不仅是求救，还有一丝羡慕。
羡慕她能和马嘉祺并肩作战，羡慕她有说“不”的底气，羡慕她不必困在名为“体面”的牢笼里。
那天晚上，沈归羡靠在马嘉祺怀里，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在为那个逝去的灵魂哀悼。
“马嘉祺，”她轻声说，“我们要好好的。”
“嗯。”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我们会的。”
讣告最终被沈归羡收进了抽屉的角落，像一个沉重的提醒。
提醒着他们，爱从来不是占有和束缚，是尊重与自由，是在风雨里牵紧对方的手，而不是把对方拖进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