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园的钢结构吊装进入关键阶段,马嘉祺这几日几乎天天泡在工地。
沈归羡原本在公司处理米兰面料的后续合同,下午却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索性推掉会议,驱车赶往工地。
远远就看到吊塔高耸,几捆粗壮的钢筋正被缓缓吊起,阳光刺眼,工人们的吆喝声混着机械轰鸣,透着忙碌的紧张。
她在人群里找到马嘉祺,他正仰头看着吊装的钢筋,和工程师讨论着什么,安全帽下的侧脸线条紧绷,神情专注。
沈归羡刚想走过去,忽然看到那捆钢筋的吊绳晃了一下——像是某个卡扣没卡紧,最下面的一根钢筋突然脱落,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朝着马嘉祺的方向砸下来!
“马嘉祺!”
沈归羡的心脏瞬间被攥紧,几乎是凭借本能冲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她看到马嘉祺闻声转头,眼里闪过惊愕;看到周围工人惊恐的尖叫;看到那根锈迹斑斑的钢筋越来越近,带着致命的重量。
她用尽全力推开马嘉祺,马嘉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摔在地上,手肘擦过碎石地,火辣辣地疼。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沈归羡压抑到极致的痛呼,像被掐住喉咙的兽。
剧痛从后背传来,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刺穿,意识在瞬间被撕裂。
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马嘉祺扑过来的身影,听到他声嘶力竭地喊她的名字,那声音里的恐惧,比身上的疼痛更让她心慌。
“归羡——!”
马嘉祺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沈归羡跪在地上,后背插着那根钢筋,前端从右肩下方穿透,带着暗红的血珠,滴滴答答砸在水泥地上。
她的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苦的呻吟,像被生生撕裂的布帛。
“别动!千万别动!”马嘉祺扑到她身边,双手悬在半空,不敢碰,不敢扶,指尖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他能看到钢筋没入的深度,那截冰冷的金属此刻成了最恶毒的凶器,把活生生的人钉在原地。
周围的工人反应过来,有人手忙脚乱地找急救箱,有人哆哆嗦嗦地拨打120,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马嘉祺……”沈归羡的声音从臂弯里钻出来,气若游丝,带着血沫的腥甜,“疼……”
“我知道,我知道……”马嘉祺的眼眶瞬间红透,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伸手轻轻拨开她汗湿的头发,“救护车马上就来,再忍忍,嗯?”
她艰难地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还固执地盯着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马嘉祺的声音哽咽着,心脏像被那根钢筋反复穿刺,“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划破工地的喧嚣。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过来,看到这一幕也倒吸一口凉气。
“钢筋必须截断!”领头的医生迅速做出判断,指着钢筋外露的部分,“钢筋太长,没法直接上担架,必须用切割机截掉!”
“不行!”马嘉祺想也没想就拒绝,声音嘶哑,“会伤到她的!”
“不截断,她根本上不了车,更到不了医院!”医生急得额头冒汗,“我们会小心,尽量贴近身体切割,动作快,失血不能再拖了!”
沈归羡这时反而平静下来,她看着马嘉祺,用尽全力眨了眨眼,像是在安抚。
血还在流,浸湿了她的工装裤,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刺得人眼睛生疼。
“听医生的……”她用气音说,指尖微微动了动,似乎想碰他。
马嘉祺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已经凉得吓人。
他转头对拿着切割机的工人说:“小心点!别伤了她。”
工人哆哆嗦嗦地启动切割机。
刺耳的嗡鸣声瞬间盖过所有声音,火星四溅,落在地上烫出点点焦痕。
马嘉祺死死盯着那截钢筋,盯着离她身体只有几厘米的切割点,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沈归羡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马嘉祺手背上,滚烫。
“快!再快点!”医生催促着。
“咔嚓”一声脆响,钢筋应声而断。
几乎在同时,沈归羡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马嘉祺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将她打横抱起。
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却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归羡?归羡!看着我!”他拍着她的脸颊,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将自己吞噬。
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看了他一眼,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马嘉祺跟着上了救护车,车门关上的瞬间,他终于看到了她后背的伤口——钢筋抽出的地方,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衬衫,也染红了他的视线。
他死死按住医生递来的止血棉,指尖的力道大得发白,却觉得那些血怎么也止不住。
“血压在降!准备输血!”
“心率过快!”
医护人员的对话像冰锥一样扎进耳朵。
马嘉祺紧紧握着沈归羡的手,把脸埋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泪水终于决堤。
“沈归羡,你不准睡……”他一遍遍地说,声音破碎,“你说过要再去冰岛看极光的,说过要在香樟林挂牌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错了,归羡,我不该来工地的,我不该让你担心的……”
“你醒过来,我们就结婚,立刻结,去清迈的祈福树下结,去巴厘岛的稻田里结,你想去哪都行……”
救护车在车流中疾驰,窗外的风景模糊成一片光影。
马嘉祺看着沈归羡毫无血色的脸,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那种明知她就在怀里,却怕下一秒就会失去的恐惧,像钢筋一样,狠狠捅穿了他的心脏。
他只能一遍遍地祈祷,祈祷这截被斩断的钢筋,不是他们故事的句点。
祈祷那个总是冲在他前面的女孩,这次也能凭着那股韧劲,从死神手里抢回自己的生命。
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比起产业园的香樟林,比起所有的项目和未来,他最想要的,只是她活着。
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