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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的光在地图上晃动,陈启铭的手指停在“青岗岭”三个字上。纸条压在砚台下,上面写着北线七次短促信号的记录。他没抬头,只将那封泛黄的家书折好,塞进内袋,布料摩擦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召集连级以上干部。”他说。

不到二十分钟,帐篷里站满了人。作战图残页被钉在木板上,火痕边缘的“地下三号”四字清晰可见。陈启铭将无线电信号的时间点一一标出,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进地面:“他们不是溃散,是退进工事。电台能发信号,说明有组织、有准备。我们若停步,就是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有人低声提出休整。刚打完硬仗,战士们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进山追击。

陈启铭点头,“我知道大家累。可敌人也累。他们比我们更怕停下来——停下来就是死。”他指向地图,“以班为单位,分片包干。山林、地道、废弃村落,一寸一寸搜。张猛部为先锋,沿主道突进,其余部队梯次跟进,不留死角。”

命令传下,各部迅速整备。张猛没回营地,直接在指挥所外集结了十二名突击队员。他摘下肩上的大刀,检查刀柄铆钉是否松动,随后从缴获的日军军大衣堆里挑出一件,披在身上,领口歪斜,袖口撕裂,和山里逃兵没两样。

“散开,三角阵型。”他挥手,“贴坡走,别踩明道。”

青岗岭的雾从凌晨就开始弥漫,湿气裹着松针味钻进鼻腔。山路被炮火削去半边,碎石滚落崖下,听不到回响。张猛带队攀爬时,脚下一块岩板突然松动,他单手撑地,膝盖顶住坡面,才没滑下去。身后战士立刻伏低,枪口对准上方林影。

没人开枪。

他们继续前进,每三十步标记一次路线。行至半山腰,一名侦察兵突然抬手示意。前方树根处有新翻的土,半截导线埋在落叶下,连着一颗压发雷。张猛蹲下,用刺刀轻轻挑开伪装层,看清了雷体上的日文编号。

“诡雷,不是临时布的。”他低声道,“是防线。”

队伍放慢速度,贴着山体侧移。又行百余米,左侧陡坡上传来一声枪响。子弹擦过树干,木屑飞溅。紧接着,两挺机枪从高处吐出火舌,封锁了主道。

“趴下!”张猛吼。

两名战士中弹倒地,一个小腿流血,另一个肩膀穿孔。张猛迅速扫视地形,发现火力点藏在坡顶凹处,三面有掩体,正面只能仰攻。他摘下军大衣扔给身旁士兵,“穿好,往前滚,装伤兵。”

那战士咬牙点头,裹上大衣,在地上翻滚着向前爬去。机枪声再次响起,但明显放慢了节奏——敌人在确认目标。

就在那一瞬,张猛带着三人从右侧攀岩而上。岩壁陡峭,他用刀尖插进石缝借力,爬到一半时,刀柄突然一震,原来是卡住的弹片崩裂。他稳住身体,继续上攀。

十分钟后,他已绕至敌后。一名日军机枪手正低头换弹,后颈暴露在外。张猛跃出,刀背猛击其颈椎,对方扑倒在地。另一名日军转身举枪,还没扣动扳机,张猛已冲到面前,左手格开枪管,右膝顶进对方腹部,随即抽出刺刀,横切其喉。

剩余敌人慌乱还击,但阵型已乱。我方正面佯攻的战士趁机冲锋,五分钟内肃清阵地。两名伤员被抬下火线,张猛命人标记雷区位置,随后从尸体上搜出半张烧焦的图纸。

图纸绘有隧道结构,入口标注为“三号通道”。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将图纸折好塞进怀里,继续带队向信号源方向推进。

与此同时,临时工棚里的煤油灯烧到了底。

赵鸿志坐在铁箱前,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热雾。他摘下擦了擦,又戴上,继续对照缴获的瞄准镜残件与技术文档。纸页上的“风速九型”结构图与推进器残骸高度吻合,燃料室设计异常,喷口呈螺旋状,显然是为了提升初速或稳定飞行轨迹。

“这不是普通炮弹。”他对身旁的技术员说,“他们在试飞行器,或者远程火箭。”

技术员递来一杯水,他没接,只问:“燃料配比推出来了没有?”

“按残件里的金属残留反推,可能是酒精混合硝化纤维,但比例不确定。”

赵鸿志点头,翻开文档末页。一行手写批注引起他的注意:“若失败,移交‘北原计划’。”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像是仓促写下。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合上文件,将核心参数抄录在另一张纸上,密封进牛皮纸袋。随后起身,对助手说:“把这个送到陈启铭手上,加急。”

助手刚走,他又打开工具袋,取出那具缴获的火箭筒。筒身编号“07-227”仍在,只是沾了泥。他用布慢慢擦干净,放在灯下。灯光照过金属面,反射出一道细长的光斑,打在墙上像一道刻痕。

陈启铭收到密报时,正站在指挥所外查看各部动向。他拆开纸袋,快速浏览内容,眉头微皱。赵鸿志的结论与他判断一致:日军在前线试验新型武器,且背后另有计划。他将纸袋收起,转身走进帐篷,提笔在地图上圈出青岗岭西侧山谷——那里地势隐蔽,适合藏匿运输车队。

他刚放下笔,通讯员跑进来:“张猛部发回消息,已逼近信号源,发现日军小队携带便携电台,正试图与后方联络。”

陈启铭立即下令:“通知空军联络点,准备‘鹰啸三号’预案,一旦确认集结点,立即轰炸补给通道入口。同时电告前线,务必活捉发报人员。”

命令发出后,他取出那封家书,再次展开。纸页上的“家中老母,勿告实情”几个字已有些模糊。他没有烧掉它,而是轻轻抚平,重新折好,放回衣袋。指尖触到布料时,感觉到里面还有一块硬物——是那片刻有编号的金属片。

他没再拿出来。

张猛此时已逼近信号源所在位置。无线电的嘀嗒声断断续续,从前方密林传出。他挥手示意队伍散开,自己带两名队员从左侧包抄。林中光线昏暗,腐叶厚积,每一步都得试探着落脚。

突然,前方灌木晃动。一名日军通信兵正蹲在地上调试设备,天线架在树杈间。旁边两名士兵持枪警戒,背对着张猛方向。

张猛做了个手势,两人会意,缓缓举枪。但他没下令开火。

他缓缓抽出大刀,刀身贴着地面滑行,避免反光。距离缩短至十米时,他猛然跃出,刀光一闪,最近的日军喉咙已被割开。第二人转身拔枪,张猛已冲到面前,刀柄猛击其太阳穴,对方当场倒地。

通信兵惊叫着去抓手枪,但张猛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踢飞武器,随即反手擒住其臂,将人按在地上。另一名队员迅速上前铐住双手,并切断电台电源。

“信号发出去了没有?”张猛问。

俘虏摇头,脸色发白。

张猛盯着他,又看向那台设备。天线未完全架稳,发报键上的灰尘有擦拭痕迹,但记录纸带空白。他松了口气,命人将俘虏和电台一并带走。

就在此时,一名侦察兵从右侧林中跑来,手里拿着半截工程图纸。

“连长,那边还有个掩体,刚搜出来的。”

张猛接过图纸,展开一看,正是“三号通道”的内部结构图,标注了通风口、储油舱和武器存放区。图纸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补给车队明日晨抵达,携带‘风速九’备用组件。”

他抬头望向山谷方向,雾气仍未散尽。

“通知指挥部,”他说,“敌人还没走,他们在等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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