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驱散硝烟,观测点的泥土仍带着昨夜火攻的余温。陈启铭蹲在掩体边缘,指尖划过地图上鹰嘴崖的位置,铅笔圈出的三处伏击点已被新的红圈覆盖。他抬头望了一眼东侧山脊,那里有两股浓烟正缓缓飘散,是张猛炸毁油管后留下的痕迹。
“不能再等。”他站起身,拍去裤腿上的灰烬,“日军指挥链已断,通讯残频混乱,正是纵深突进的时候。”
他抓起步话筒,声音低而稳:“各部注意,不求全歼,只破节点。张猛,你带主力沿火势蔓延方向推进,目标是北线物资库。赵鸿志,监听所有残频,标记任何‘夜枭’相关信号。”
电波传令的同时,张猛已率队穿过补给通道的焦土带。战士们脚步沉重,但眼神清醒。昨夜连续突袭耗尽体力,可没人停下。李根走在中间,背包里塞着从通讯哨所带回的地图碎片,袖口还沾着油料燃烧后的黑灰。
“前面就是仓库区。”一名侦察兵低声报告,“双层铁网,东南角有机枪塔。”
张猛伏在坡顶,眯眼观察。铁网完整,机枪塔虽无人值守,但电线仍连着地下的配电箱。风从西侧吹来,带着柴油和焦肉的气味。
“绕不过去。”他说,“只能破。”
他回头示意李根:“你带两个人,找排水沟入口。炸电源,别惊动里面的人。”
李根点头,带着两名战士向侧翼移动。张猛则从腰间取下最后一个燃烧剂罐,交给身旁的工兵:“浇在铁网接缝,点火后立刻撤到掩体后。”
五分钟后,火舌顺着铁网底部爬升,金属在高温中扭曲变形。机枪塔的探照灯闪了两下,熄灭。几乎同时,仓库西侧传来一声闷响,配电箱被手榴弹精准引爆。
“冲!”张猛一跃而起。
突击队分两路突入库区。仓库大门紧闭,但侧门虚掩。张猛贴墙而进,枪口指向室内。一排排木箱堆至屋顶,标签上印着日文编号。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药剂的刺鼻味。
“不是普通补给。”他低声说。
李根从另一侧包抄进来,手里攥着一张半烧的账册残页:“‘北运-7:样本转移完成70%’——这是生化运输。”
张猛眼神一沉:“赵鸿志说得对,我们炸的不是车队,是试验品。”
“不止。”李根又递上一张小纸片,是从军需官办公桌抽屉夹层里搜出的,“这里有份转移清单,标注了五个代号点,‘夜枭-1’到‘夜枭-5’。”
张猛接过纸片,迅速扫视。其中“夜枭-3”位置靠近我方根据地西南方向。
“这不是撤退计划。”他说,“是渗透网。”
此时,赵鸿志在煤窑工坊内正调试缴获的电台。接收模块已接入我方短距网络,三个频段稳定接收。他戴上耳机,手指在旋钮上缓慢移动,捕捉断续信号。
突然,一段重复呼号跳入耳中:“夜枭-2,接应未果……夜枭-2,接应未果……”
他立刻记录时间与频率,随即切断信号源,防止反向追踪。抬头看向墙上的布防图,目光落在鹰嘴崖西侧。
“李根刚才通报,发现一处地下通风口,有灯光和柴油味。”通讯员递来纸条。
赵鸿志捏着纸条,迅速判断:“不是临时掩体,是中转站。”
他抓起步话机:“陈启铭,夜枭计划仍在运行,至少两个节点未被摧毁。建议立即扩大清扫范围。”
陈启铭站在高地处,正用旗语队协调各部推进节奏。三连红旗在晨风中展开,各部队依令调整路线,避开雷区边缘。一名通讯员跑来,递上刚从日军临时指挥所缴获的军令袋。
他打开袋口,抽出一张手绘路线图。与李根发现的清单一致,五个代号点连成一条隐蔽运输线。
他的手指停在“夜枭-3”上。
“这不只是补给转移。”他低声对赶来的赵鸿志说,“他们在布眼线。”
赵鸿志点头:“而且已经布进来了。”
“那就别让他们活着接上。”陈启铭收起地图,“传令下去,所有部队继续穿插,破坏一切可疑设施。特别注意地下结构、通风口、隐蔽通道。”
命令下达后,全线攻势再度提速。东炮台炮火覆盖日军残余据点,南营土炮轰击弹药囤积区,迫使守军无法重组防线。张猛率队炸毁仓库油料罐,高压燃油遇火即燃,整片库区陷入火海。
火光中,一辆封闭式卡车从后门冲出,车头泥浆厚重,车牌无法辨认。张猛抬枪欲射,却被李根拦住。
“别打轮胎。”李根说,“让它走。”
张猛皱眉。
“它会带我们找到下一个点。”李根盯着远去的车影,“夜枭不会只藏一个巢。”
张猛缓缓放下枪。
火势蔓延至仓库后山,引燃了半埋在坡地的输油管道。爆炸声接连响起,震塌了两处掩体。一名战士被坠落的横梁砸中腿部,张猛亲自背他撤离,绕行至安全地带后交由接应组。
“还有两个节点。”他喘着气说,抹去脸上的烟灰,“炸完就收队。”
此时,陈启铭已重新标定鹰嘴崖周边地形。他发现西侧山体有多处天然溶洞,与李根报告的通风口位置吻合。若日军以此为中转站,极可能藏有未转移的样本或通讯设备。
“李根!”他喊道。
李根快步跑来。
“你带一组人,从通风口潜入,查内部结构。不许交火,只许侦查。发现目标立刻回报。”
“是!”
李根转身集结人员。张猛走过来,递给他一把新枪。
“小心点。”他说。
李根点头,带队向西坡移动。
洞口隐蔽在灌木后,直径不足一米,铁栅栏半锈,但内部有灯光透出。李根伏在洞外,听见微弱的柴油机运转声。他示意队员散开,自己匍匐靠近,用钳子剪断锁链。
洞内通道倾斜向下,墙壁刷着防潮漆,地面铺着橡胶垫。李根贴墙前进,手枪握紧。十米后,通道分岔,左侧传来低语声。
他蹲下身,从腰间取出手电筒,罩上黑布,只留一丝光缝。墙上挂着一张布防图,标注着“夜枭-1至5”及接应时间表。最新一条写着:“夜枭-3,接应时间05:30,路线丙三。”
他迅速记下,继续向前。
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门缝透出蓝光。他贴耳倾听,听见仪器运转的嗡鸣。门旁有控制面板,显示“气密锁闭中”。
他后退几步,从背包取出微型相机,对着布防图拍照。正要撤离,忽觉脚下一沉——地板有轻微震动。
他低头看去,缝隙间渗出淡黄色液体,气味刺鼻。
“化学残留。”他低语。
迅速退回洞口,他向队员打出手势:原路返回,立即上报。
当他们爬出洞口时,东方已泛白。李根摘下帽子,抹去额头冷汗,将相机和笔记交予通讯员。
陈启铭接过资料,翻开笔记,目光落在“夜枭-3”接应时间上。
“05:30。”他抬头看表,“还有十分钟。”
他抓起步话机:“各部注意,重点清查西南方向隐蔽路线,发现任何可疑车辆或人员,立即拦截。”
赵鸿志这时走来,手里拿着监听记录:“刚截获一段加密信号,前缀是‘夜枭’,内容只有两个词——‘接应失败’。”
陈启铭盯着地图,手指再次落在“夜枭-3”位置。
“不是失败。”他说,“是换路线。”
他转身走向旗语队:“发信号,所有部队向西南压进,封锁丙三路线。”
旗语兵举起红旗,在晨光中划出三道弧线。
远处,炮火声再度响起,各部队依令推进。一名战士在缴获的军令袋中翻出一张新纸条,递给通讯员。
通讯员展开,只见上面画着五个代号点,其中“夜枭-3”被红笔圈住,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接应点已变更,新路线沿丙三,时限05:40。”
他快步跑向陈启铭。
陈启铭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时间。
05: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