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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火光尚未散尽,山谷上空骤然响起刺耳的引擎轰鸣。赵鸿志正伏在残碉边缘,望远镜还对着河岸方向,眼角余光却瞥见天际黑影成群掠来,低得几乎擦过山脊。他猛地将望远镜砸向地面,翻身扑向防空指挥哨,吼声撕裂晨雾:“敌机!三号点优先掩护通讯窑!所有高射机枪组,按预案展开!”

手摇警报器被他一把拽起,连摇三下,铜铃在风中发出急促的颤音。北翼、东坡、河谷三处防空点的红旗相继升起,回应着指令。一名通讯员抓起信号旗,沿着战壕向残碉高处攀爬。刚翻上平台,一发炸弹在百米外炸开,气浪掀翻土石,将他掀入沟底。他挣扎着爬起,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塞进战壕壁的裂缝,随即被后续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再未起身。

赵鸿志瞥见那道动作,却来不及救援。他抓起地上的步话机,线路已断。他甩开设备,冲向北翼炮位。三门改装的20毫米高射炮呈三角布防,炮手们正手忙脚乱地装填弹链。第一波敌机已俯冲而下,机翼火舌喷吐,扫射线横扫炮位前沿,两名炮手当场倒地,一人捂着大腿翻滚,血从指缝中涌出。

“换备用弹链!”赵鸿志一脚踹开卡死的供弹箱,金属碎片飞溅。他抓起地上的新弹链,亲自塞入供弹口,“角度调至45度!等第二波回旋时齐射!目标领航机!”

炮手们迅速调整方位。赵鸿志跃上主炮架,双手扳动瞄准器,目光锁定天空。敌机完成首轮扫射,正拉起爬升,编队在晨光中划出弧线,准备第二次俯冲。他的手指压在击发杆上,呼吸压到最低。

“来了!”副炮手低吼。

三门炮同时开火,炮口火焰连成一片。第一轮齐射偏高,只擦过敌机尾翼。第二轮紧随其后,一发炮弹正中领航机油箱。轰然巨响中,黑烟自机腹喷出,飞机失控翻滚,拖着浓烟坠向山谷,最终撞入岩壁,炸成一团火球。

阵地短暂寂静。随即,炮位间传来压抑的欢呼。赵鸿志没有回头,只吼了一声:“装弹!第二波要来了!”

话音未落,第二编队已从侧翼切入,飞行高度更低,投弹路线更加刁钻。三枚航空炸弹接连落在指挥窑洞附近,最后一枚直接命中窑顶。砖石崩塌,尘土冲天而起,电台天线折断,砸入废墟。

赵鸿志被气浪掀翻,左耳一阵尖锐鸣响,血顺着耳廓流下。他挣扎着爬起,眼前发黑,喉咙里泛着铁锈味。他抹了一把脸,手掌沾满血污。通讯窑已半塌,旗语兵被埋在瓦砾下,仅露出一只手臂。北翼炮位的红旗倒了,无人扶起。

他跌跌撞撞爬上一处塌陷的土台,从地上拾起一只铜哨。这是战前约定的应急信号——三短一长,代表“自主作战”。他将哨子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吹响。哨音短促、尖利,在爆炸间隙中穿透战场。

北翼炮位,一名炮手抬头望见土台上的身影,立即挥手示意。三门炮重新装填,不再等待指令,自行锁定空中目标。东坡机枪组也恢复射击,火力网虽散,却形成交叉拦截。敌机在火网中剧烈规避,一枚炸弹偏离目标,落入空地。

赵鸿志站在土台上,左耳失聪,右耳嗡鸣不止。他抓起地上的步话筒残骸,发现电池盒已碎。他将筒口凑近嘴边,嘶哑喊道:“每打下一架,就在炮架上刻一道——让鬼子知道,中国人会飞的刀,也能斩下他们的翅膀!”

炮位间传来应和声。一名年轻炮手低头从口袋里摸出半截铅笔,在炮管靠近底座的位置,一笔一划写下“娘,儿没退”三字。写完,他抬头望向天空,敌机第三编队正从云层边缘压下。

赵鸿志盯着那片云,忽然发现敌机编队间距异常松散,且未携带常规炸弹挂架。他心头一紧,猛地抓起铜哨,正要吹响警示,山谷中那架坠毁的敌机残骸突然冒出白色烟雾,随风向阵地边缘飘散。

“别碰!”他冲着一名正欲上前查看的战士吼道,“可能是化学弹!掩住口鼻!”

那战士愣住,迅速扯下衣襟捂住脸。白烟贴地蔓延,触到一丛枯草时,草叶边缘迅速发黑卷曲。赵鸿志瞳孔一缩,立即下令:“所有人员后撤五十米!炮位留两人操作,其余轮替!通风口全部封死!”

命令尚未传遍,第三波敌机已开始俯冲。炮火再次炸响,但供弹系统再度卡壳。东坡机枪组连续两次哑火,敌机趁机低空扫射,打穿了弹药箱堆叠处的帆布。火星溅入,引燃了未密封的火药袋。

“灭火!”赵鸿志冲下土台,抓起沙袋砸向起火点。两名战士紧随其后,用铁锹铲土覆盖。火势被压住,但弹药输送通道已被炸塌,备用弹链无法送达主炮位。

他转身奔向备用仓库,途中瞥见那张被塞入战壕裂缝的字条。他抽出一看,上面写着:“B-7区哑火,弹药受潮,无法击发。”他盯着那行字,猛然想起这批弹药是三天前从旧库房转运而来,存放处曾遭雨水渗漏。

他折回主炮位,抓起一把未装填的弹链,剥开弹壳检查。火药颗粒表面泛着微光,确有受潮迹象。他立即下令:“拆开所有弹链,倒出火药,用布擦干!优先使用干燥批次!”

炮手们迅速行动。赵鸿志亲自拆解弹链,手指被金属边缘划破,血滴在火药上,他未停手。十分钟后,主炮重新装填完毕。敌机第四次进入攻击航线,飞行高度已压至极限,几乎贴着山脊飞行。

“锁定!”他站在炮架旁,目测敌机速度与角度,“三炮齐射,提前量两格!”

炮火轰鸣,三道火线刺向天空。一发炮弹击中敌机右翼,引发连锁爆炸。飞机在空中解体,残骸四散坠落。另一架被机枪扫中尾翼,失控撞向山体。

阵地边缘,白烟仍未散尽,但风向已转,烟雾被吹离阵地。赵鸿志喘着粗气,靠在炮架上,左耳依旧嗡鸣,视线仍有些模糊。他低头,看见那名年轻炮手正用铅笔在炮管上补全“娘,儿没退”最后一笔,笔迹坚定。

远处,引擎声再度响起。第五波敌机未从正面逼近,而是分散为三组,从不同方向低空切入,飞行轨迹交错,明显意图打乱防空节奏。

赵鸿志站直身体,抓起铜哨。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吹响,却发现哨子边缘裂开一道细缝,吹出的音调已变。他盯着那道裂痕,缓缓放下哨子,转头看向主炮手。

“听我手势。”他举起右臂,五指张开,然后缓缓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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