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暗，营地边缘的篝火堆还冒着几缕青烟，张猛已经站在出入口前，背对着营房，望着远处的山影。他肩上的军装略显陈旧，但腰间的大刀依旧锋利，刀鞘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赵鸿志从后头追上来，手里拎着一个布包。他把包递过去：“这是刚改好的信号装置，如果遇到危险，就把它拉响。我们那边能听见。”
张猛接过布包，沉甸甸的。他点点头：“你这玩意儿，比以前的靠谱？”
“比以前的轻，声音也准。”赵鸿志顿了顿，“你别小看它，关键时刻能救命。”
张猛咧嘴一笑：“那我得小心点，别把它摔坏了。”
赵鸿志没笑，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小心。”
张猛转身，迈步消失在夜色里。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张猛一路避开大路，专挑密林和山脊走。他熟悉这片地势，但也知道，日军最近在这一带加强了巡逻，夜里不时有马队和步兵穿行。他贴着山壁走，脚步轻得像猫。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他在一处废弃的磨坊前停下。这里是他和地下组织约定的联络点。磨坊的屋顶早已塌了一半，月光漏下来，照在残破的石磨上。
他蹲下身，摸出一块布条，在地上轻轻一划。片刻后，远处传来两声短促的鸟叫。
张猛站起身，把手里的布条卷起，塞进衣领。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是个中年男人，穿着粗布短褂，腰间别着一把短刀。他打量了张猛几眼，低声问：“你是陈启铭那边的人？”
张猛点头：“我叫张猛。”
那人皱眉：“你不是上次来的人。”
“上次的人受伤了，我替他来的。”
那人沉默片刻，转身做了个手势。黑暗中又走出几人，都穿着便衣，手里握着枪。
“我们最近不接外人。”那人语气冷淡。
张猛没动，只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牌，举起来。铜牌上刻着一个简单的纹路，是地下组织内部通行的信物。
那人才松了口气：“你等等。”
他转身进了磨坊，过了一会儿，又走出来，朝张猛点头：“跟我来。”
磨坊后头有个小门，推开后是一条狭窄的地道。张猛跟着那人走下去，地道里潮湿阴冷，空气中混着泥土和霉味。
走了约莫百步，地道尽头是一间石屋。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墙上挂着几幅地图，角落里堆着些干粮和水壶。
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坐在桌边，正低头翻看一张纸。她抬起头，看了张猛一眼：“你是张猛？”
“是。”
“你来，是为情报？”
“是。”
女人点点头，把纸推过去：“这是最近的情报。日军在西边新设了一个据点，规模不小，但对外封锁得很严。我们的人进去过，发现他们正在运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金属部件，还有一些像是……仪器。”
张猛皱眉：“他们要做什么？”
女人摇头：“不清楚。但我们的人发现，据点周围有种特殊的植物，叶子宽大，气味很淡，但能遮住人的气息。我们的人就是靠这个才混进去的。”
张猛接过纸，仔细看了几眼，问：“据点位置在哪？”
女人用笔在地图上圈了个点：“这里，离咱们营地大约三十里，靠近一条河。”
张猛把地图叠好，放进怀里。
“还有别的吗？”他问。
女人犹豫了一下，从桌上拿起一个布包：“这是据点外围的标记图，还有一些暗语。你带回去，交给你们的人。”
张猛接过布包，点头：“谢谢。”
女人看着他，语气忽然低沉：“你们要小心，日军最近在查我们的人，已经有两个联络点被端了。”
张猛眼神一凝：“你们打算怎么办？”
女人苦笑：“能怎么办？只能继续藏。”
张猛没再说话，把布包收好，起身告辞。
离开地道后，他没有走原路，而是绕了个弯，从另一条小路返回营地。他记得女人说的那种植物，一路上留意着，果然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一片。叶子宽大，摸上去有些粗糙，但确实没什么味道。
他摘了几片，塞进背包里。
夜色更深，山林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虫鸣。张猛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稳。
他走到一个山口时，忽然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他立刻蹲下身，靠在一块石头后头。
几个日军士兵从山道上走过，手里提着灯笼，腰间挂着枪。他们走得很慢，像是在巡逻。
张猛屏住呼吸，等他们过去后才继续前行。
他掏出赵鸿志给的信号装置，握在手里。这玩意儿比想象中轻，但拉响的时候声音确实不小。他试了试，确认没问题后才继续走。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营地的轮廓。他站在山头，望着那片熟悉的营房，心里一阵踏实。
他加快脚步，往营地走去。
走到营门口时，赵鸿志正好从屋里出来。他看见张猛，立刻迎上来：“回来了？”
张猛点头，把布包递过去：“情报。”
赵鸿志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眼神一亮：“你找到了？”
“找到了。”张猛擦了擦脸上的汗，“据点位置在这，还有这些标记图和暗语。”
赵鸿志仔细翻看，忽然抬头：“你还带了什么回来？”
张猛从背包里拿出那几片叶子：“据点周围的植物，据说能遮住人的气息。”
赵鸿志接过叶子，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微皱：“确实没什么味道。”
他抬头看着张猛：“你路上还遇到什么？”
张猛顿了顿：“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日军在几个关键路口设置了新的信号装置。我记下了位置。”
赵鸿志脸色一沉：“新的信号装置？”
“是。”张猛点头，“他们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们的情报行动。”
赵鸿志沉默片刻，忽然问：“你累了吧？”
张猛笑了笑：“有点。”
赵鸿志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先去休息，我去找陈启铭，把这些情报整理出来。”
张猛点头，转身朝营房走去。
他走过营地时，看见几个技工正在调试武器，枪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清晰。他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
赵鸿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先去吃点东西。”
张猛回头：“你去哪？”
“去找陈启铭。”赵鸿志说完，大步朝指挥所走去。
张猛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
他走进营房，找了张床躺下，闭上眼。
外头的枪声还在响，但他已经听不到了。
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