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富锦县外一处水上军的秘密仓库。
一口看似寻常的铁锅架在仓库一角,棕黑色的液体在不断翻滚着,向外散发着一种刺鼻而古怪的味道。
“八爷,整整十五条香烟啊,就这么拆了放水里煮,怪可惜的。”
戴着防毒面具的小五子一脸惋惜地看着地上的烟盒:“还都是樱花牌的,值老鼻子不少钱呢。”
同样戴着猪鼻面具的杨铸看了他一眼:“救人这种事,要么就别掺和,要掺和就尽量要把不确定性降到最低……那些日本宪兵抽惯了樱花牌香烟,要是换成别的牌子,熬出出来的香气他们未必会接受。”
防毒面具是今天早上派人紧急去小岛上取的,最近两场战斗下来,明山队缴获的防毒面具都快堆成山了。
乘坐的是杜冰特别安排的巡逻艇,这十五条樱花牌香烟,也是从水上军的存货里拿的。
至于说为什么要在这种近乎封闭的仓库里生火熬东西……
拜托,如果你小的时候调皮,那你爸的香烟揉碎了放矿泉水里泡水玩,你就知道这玩意的味道有多刺鼻。
连单纯的泡水都那么刺鼻,那这么多烟丝熬煮起来的气味就更夸张了。
你要是胆敢在富锦城里随便找个民居干这货,哪怕你位置再偏僻,杨铸敢打拿命打赌,不出一个小时,绝对会被人发现和举报。
眼见着锅里的黑水在经过大半个小时的努力后,下去了约莫一半。
哗啦一声,
仓库的铁门被拉开,同样戴着防毒面具的杜冰拎着一箱东西走了进来。
“八爷,你要的东西我都帮你找来了。”
杜冰打开藤箱,露出半箱子瓶瓶罐罐:“有些东西的确不太好弄,所以费了点功夫……见谅,见谅!”
杨铸对于这个年代的很多东西还是比较陌生,更加不习惯这年头的违禁品动不动就用一模一样的棕色瓶子或者油纸包装着,只在外面贴上一小条标签,甚至是不贴的做法。
当下并没有蹲下去查看,而是径直问道:“鸦片汀弄来了没有?”
杜冰见状,也没往心里去,径直摸出了半封油纸包递了过去:“弄到了,不过第四师团那些家伙虽然胆大包天,但是这种拿来镇痛的玩意毕竟是小鬼子的后勤总部统一配发的,数量有限。再加上这东西在日本药堂里很畅销,所以暂时只弄来了一斤……够用不?”
杨铸接了过来,想了想,从中取出五个小油纸包,撕开后将棕黑色的固体投进了锅里:“完全够了,其实二两都绰绰有余……犯不着搞那么多的。”
杜冰舔着个脸笑了起来:“这不是以防万一么……够八爷您用就成。”
看着鸦片汀逐渐化在水里,认真地观察着那半锅水的变化。
足足等了十分钟,等到那锅黑水只剩下三分之一,且露出了轻微的粘稠感后,杨铸这才下令把锅抬下来。
稍稍舒了口气,杨铸转过身来:“老杜,我让你弄的烟弄到没有?”
杜冰没有二话,从藤箱里取出一条白红相间的香烟:“实话实说,这一箱子东西,就属这烟最难搞,还好我带着手底下的弟兄亲自去城西的赌场里转了一圈,从龅金牙的手里敲了一条出来。要不然的话,仓促之间还真未必能弄到。”
那条白红相间的香烟,正是切斯特菲尔德,也就是当初从石井三郎身上搜到的那种香烟。
从种种迹象上看,这玩意应该在日军部队里很受追捧,但又是大部分人没资格享用的那种高档香烟。
所以,如果你私底下跟那些日本宪兵套近乎的时候,发上一包樱花牌香烟人家未必稀罕,但是发切斯特菲尔德这种香烟,对方大概率是会悄悄接过去的……还是那句话,你也别把宪兵队的那群鬼子想的有多么纪律严明。
手上把玩了一下那条切斯特菲尔德,杨铸又递了回去:“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老杜你手底下的弟兄了……先把锅里的烟丝滤掉,再把这些切斯特菲尔德的烟丝拆出来,然后浸在汤里。”
杜冰点了点头:“我省得,泡上十分钟后取出来,用文火烘干,再塞回烟纸里,最后再把烟盒重新封好……八爷您放心,富锦城里偷鸡摸狗的下九流多的很,我这回专门挑了两个功夫细的过来,有我带着弟兄们在一旁监督着,保证做出来的东西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猫腻。”
这个年头的香烟是没有后世那种塑料外膜的,因此只要糊的够仔细,从外表上的确看不出异常来。
杨铸点了点头:“那就辛苦老杜你了……把箱子里剩下的东西清点出来,然后给我找个安静的角落吧。”
杜冰应了一声,然后重新蹲下,从藤箱里把剩下的东西一样样取了出来:
“这是八爷您特意点名的氯酸钾……我怕您不够使,特意弄了三瓶过来。”
“这一封是硫磺,给您弄了两斤,装袋之前还专门帮你筛了一道,保证够细;”
“这是PP粉(高锰酸钾);”
“这是甘油……”
………………
半个小时后。
脚边多出来了四个瓶子的杨铸伸了伸懒腰,走出角落,看了一眼正在那认真烘烤着烟丝的两个汉子,嘱咐了三铳几句,推门走出了仓库。
取下防毒面具深吸了几口气,惯性使然下,摸出一根烟点燃,然后对着天边的白云怔怔发起呆来。
不得不说,有着水上军这种“故交满城”的团伙帮着出谋划策,许多在外人看起来几乎无法完成的事情,一下子简单了许多。
从杜冰等人的口中得知,由于富锦监狱紧邻伪满县公署和警务科,属于妥妥的市中心(好像当时东北很多县城的监狱都是这样的设计),所以出于维稳考虑,但凡是需要处决的凡人,基本上都是会被拉到城北郊外去秘密枪毙。
而富锦监狱虽然防卫森严,由一支满编的警察看守中队、一个班的日本宪兵队共同防守,甚至不远处还有县自卫团负责协防,但是像枪决要犯这种重要任务,却全都是由日本宪兵队的人直接负责。
然而有意思的来了。
虽然驻扎富锦监狱的日本宪兵队只有一个班的规模,也就是12个人,但秘密处决犯人这种脏活,其实也就是3~4个人轮流负责。
也就是说,每次秘密处决犯人,都是由两名日本宪兵带领着一个班的伪警出任务。
既然经常参与这类秘密押运任务的小鬼子就那么三四个人,而每次出任务配合的伪警也都是基本上是对应的老熟人,那么以利为饵,从伪警身上寻找突破口,搞清楚那位张主任的行刑日期和押送路线,便不再毫无可能……最起码,搞明白对方最常使用的那几条押运路线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这不是YY,某部据说是由几段史实合并后改编而来的老电影《烈火金刚》有这方面的侧面描写——其实伪警也同样不怎么愿意接这种脏活,因此大部分情况下,经常负责这活计的都是不受待见的边角料。
同样的,既然日本宪兵队那边经常出任务的也是那几个团队里的下脚料(包括老兵回忆录在内的很多史料表明,日军各个部队里的霸凌极其严重,并呈现系统化特征,而宪兵队更是其中翘楚),那么只要方法得当,再加上一点小小的运气,
以极小代价,甚至是不付任何代价地把那位张主任救出来,也貌似并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