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极为丰盛,但却又有些食不知味的大餐后。
本应继续四处潇洒的杨铸以午后小憩为由,回到了杜冰给他们准备的客栈里。
“铳子,张耕野是谁?”
杨铸摸出新买的骆驼撕开,分了一支过去。
自打知道这货比自己足足小了四岁之后,“铳哥”这个称呼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了。
三铳接过烟,有些茫然地想了想:“张耕野……没听说这个名字啊。”
杨铸皱了皱眉,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没听过?你再想想……可能不是十一军的人,也有可能是抗联其它部队的人……这人应该有点份量,你再回想回想?”
三铳见到杨铸这幅模样,立即认真了起来,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八爷,前前后后都想过了,印象的确是没这个人。”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虽然弟兄们都打趣我为【三炮头】,但我其实就是一个身手还算可以的普通队员罢了,身份在这放着,有资格知道的人不多也是正常的……要不,等小五子回来后,我专程回一趟秘营,问问七爷认不认识这个人?”
杨铸想了想,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算了,码头上人多眼杂,没必要单为了这事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今天早上才到的,结果下午又要回去,这落在有心人眼里,很容易引起怀疑。
三铳闻言,稍稍舒了一口气,旋即有些不解地问道:“八爷怎么忽然想起打听起这个人……这是要救人呢,还是杀人?”
一路上被杜冰八爷八爷的叫着,三铳也觉得这个称呼很贴切,于是便跟着叫上了。
杨铸摸了摸自己下巴,缓缓摇头:“没啥,就好奇打听一下罢了,既不救人,也不杀人。”
三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杨铸为什么会忽然打听起这个人来,于是干脆放弃,转而美滋滋地抽起手上的洋烟起来。
杨铸见状,笑了笑,却是站起身子拉开窗帘,对着窗外的街景怔怔出起神来。
“请速打听张耕野的行刑日期和押送路线,勿晚于明日正午,届时有专人上门对接……是友非敌,勿忧。”
这便是那张纸条上的所有内容了。
字迹与当初在佳木斯收到的那张纸条一般无二。
说实话,杨铸实在是没料到自己刚进城又被发现了。
但他并不担心。
且不论这人是敌是友还不好说,但就算是被暴露了行踪,在杜冰等人的掩护下,他也可以从容离开。
但是对方纸条上那隐约的用词却让他有些不爽。
什么叫“勿晚于明日正午”?
这是在给自己下命令么?
还是觉得你发现了我的行踪,所以可以拿着这么点事威胁我了?
但即便是不爽,有些事还是要弄清楚的。
比如那位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张耕野到底是谁?
这人到底是不见于后世史料的抗日烈士?
还是军统被日伪拔出来的钉子?
又或者干脆就仅仅是一个与递信人有着密切关系的亲戚,或者是“金主”走私商人?
如果是第一种,杨铸自然是要郑重考虑要不要让杜冰等人冒上风险,通过走私利益线和六维度法则把情报搞清楚的。
但如果是后面两种,那对不起,身为明山队的军师,他还没大方到这种程度。
只不过虽然三铳说自己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按道理来讲的确是后两种的可能性居多。
但那驽货讲的也有道理,三铳就是个普通队员,一些重要的人物他没机会听到名字也很正常。
哎呀呀~
怎么办?
好烦啊!
杨铸揣着手在窗前琢磨了好半天,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铳子!”
三铳一下子蹦了起来:“八爷,有事吩咐?”
杨铸点了点头:“去告诉下面,我有些体乏,打算一觉睡到明天早上,让他们留下个水上军的弟兄当掩护即可,至于杜冰……让他先回营地里去吧。”
三铳一愣:“啊?一觉睡到明天?那……晚饭?”
杨铸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饿死鬼:“晚饭我们自己解决,让杜冰别破费了……记住,这些话要站在客栈门口跟杜冰说,说完了立即上来,不准在外面瞎走走,听到了没?”
三铳有些傻眼,完全不明白杨铸交代的这些事情是想干啥。
不过见到这位八爷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隐约觉得这其中有猫腻的他,立即应了一声,然后推门而出……
………………
晚上七点。
亮着灯的房间里,杨铸就这么大喇喇地与三铳坐在拉开帘子的窗口边,有气无力地就着大碴子粥配着夹肉烧饼。
“八爷,我就想不通了,就算不让姓杜的请客,咱这次不是说好了公款吃喝么,不说大鱼大肉吧,去馆子里随便吃上点啥也比这强吧?”
三铳苦着脸挑出烧饼里的猪肠碎,用手将里面夹杂的不明物体摘了出来,然后将猪肠碎塞回饼里,鼓起勇气咬下。
在这个特殊年代,所谓的夹肉烧饼里面夹着的可不是后世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而是由边角肉和猪下水混剁而成的肉沫。
虽说能见到肉,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平价美食了,但架不住还有一些人天生受不了太强的脏器味啊!
现今的北方,各种大料金贵着呢,没有这些玩意,简单加点酱油和葱姜卤煮出来的内脏,属实是异味过重了些……如果你倒霉碰上没怎么洗干净的猪大肠,那滋味就更加令人难以忘怀了。
杨铸也是苦着一张脸看着手里的烧饼难以下嘴。
他哪里能想到晚摊上这些主要做下工码头苦力生意的老板,会敷衍到这种程度啊!
咱不说你能做的多好吃,但最起码……你把肠子给洗干净吧?
有些郁闷地将手里的烧饼丢下,瞅了瞅外面渐黑的天色,杨铸正想吆喝着三铳出去吃算了。
孰料刚站起身来……
叩叩~
叩叩叩~
叩~
跟上次佳木斯一模一样节奏的敲门声传来。
嗯?
三铳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右手摸向了后腰。
杨铸却是轻轻舒了一口气。
果然对方一直在安排人盯着自己。
看来中午的安排起作用了。
当下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三铳去开门,自己却整了整衣服,好整以暇地正坐在沙发上。
十秒钟后。
三铳用盒子炮抵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褂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瞟了一眼男人脸上隐约的不悦,杨铸冷笑一声,却是先发制人了起来:
“呵~“
“是你们约好了明天中午见面,结果今晚上就提前接触……而且还是派人登门。”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现在都这么不专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