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会典》规定：私造铁甲者斩。
然而，晋商的造甲工场却公然挂着“督师府军器所”牌子，地方官不敢过问。
实际上，晋商买通的是内监和兵部！
范永斗对此颇有一套，他将大明官军的新甲以四十两一套的价格卖给金兵，然后以五两一套的价格购买蒙古旧甲来充实官军武库，仅此一项便能赚到八倍的利润！
大明甲胄分“齐腰甲”和“全身甲”，前者需铁片四百片由卫所制造，后者需两千片仅限工部生产。但到了崇祯年间，所谓“全身甲”实际只有前胸后背两片铁板，因此被清军戏称为“纸牌甲”。
如果卢象升麾下的天雄军能够大量装备蔚州钢甲、钢刀，战力必可成倍增强！
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两日后，赵远便得到了卢象升签发的准许炼甲的批文，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块“督师府军器所”的真牌子。
有了官面上的许可，赵远的匠工营便彻底成了军器所。
如今，在成熟匠工的配合下，军器所每日能够产甲三具！
与金兵的棉甲相比，钢甲的造价更贵，防护力也更强，及时即便到金人的重箭，也能确保毫发无伤。
之时，与明军相比，自幼训练的金兵有着极强的单兵素质，若想战而胜之，还是得从火器上面想法子。
前些日子，通判秦源与大同总兵官王朴各送来了虎蹲炮两尊。
这玩意儿比火铳杀伤力要强，但射程有限。
赵远真正想购买的是佛郎机火炮。
年前，赵远便委托糜元派人前往澳门收购火炮，只是一时片刻尚未回程。
若能有火炮相助，便能弥补蔚州远程火力匮乏的短板了。
崇祯八年八月，一支糜氏商队出现在定河堡。
厚重的木车由双马拉拽，车厢用篷布遮挡，看不清货物面貌。
不过，当兴冲冲的糜元打开篷布时，众人还是被眼前黑黝黝的大炮所吸引了。
糜宏是此次前往澳门采购火器的主事，他上前讲述道：“守备、东主，这是夷人在澳门卜加劳铸炮厂所造的红夷大炮，此炮重达千斤，售价两千两，射程两千步，根据守备要求，我还以日薪一两的价格聘请了五名夷人，他们负责传授操炮、养护技巧！”
很快，五名趾高气扬的葡萄牙人便出现在赵远面前。
为首一人见了赵远弯腰行礼，嘴里道：“阁下便是大明年轻的守备大人？我是葡萄牙皇家海军退役中尉何塞！”
葡萄牙人的汉语虽然说的拗口，但终归可以交流，赵远正色道：“接下来就辛苦何塞上尉，咱们以三十日为限，只要诸位能在三十日里传授百名操炮军士，除了额定的三十两银子之外，我再赠予诸位七十两，凑出一百两的赏钱。三十日之后，诸位也不必担心没了工作，只要愿意留下，日薪一两的价格永远为诸位保留，只是，咱们必须约法三章，尔等到了我大明，须得遵纪守法，否则，严惩不贷！”
何塞眼珠转了转，觉得这大明守备十分精明，可对方的承诺也是实打实的。
能够在这穷弊之地掏出一万两银子购买五门佛郎机大炮，这已经证明了对方的实力，想来，他是不会吝啬赏赐的。
“那咱们便一言为定！”
“何塞中尉，试射火炮吧！”
“可以！”
火炮过于沉重，虽有铁轮，但移动还是不便。
大费周折之后，火炮终于转动成功，并依照赵远的指示往西北试射。
那里是一片山丘，无人、无田。
紧接着，在一众将官惊羡的目光中，何塞等人完成了装弹、点火、发射的动作。
“轰隆！”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炸响，火炮成功射出。
没多久，负责验弹的军卒便快速赶来，“守备大人，火炮射程一千六百步！”
“好！”
众人也是面带喜色，这等大杀器可是守城利器，如若金人胆敢再犯，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尝尝厉害！
“高良！”
“在！”
“你带人负责学习操炮、养护技术，传令下去，若能习得炮术，每月可多得二两银子！”
高良摩拳擦掌，“诺！”
虽说大明火器的炸膛率高达六成，以致火器营军卒死亡率极高，但这并不代表夷人的火炮不可信。
葡萄牙虽然狮子大开口，在火炮上赚取了暴利，可他们的火炮质量却远胜过大明仿制火炮。
操持这样的火炮，即便有些危险，但也是可控的。
这时，刚刚升任百户的戚振宗提出要与赵远私谈的要求。
赵远自然应允，“戚兄是觉得不该花费重金购买红夷大炮？”
戚振宗没想到赵远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当即不再隐瞒心中所想：“是啊，守备，下官认为红夷大炮虽然威力惊人，但使用不便，与其耗费数千两银子购买一门红夷大炮，倒不如造出三十门灭虏炮！”
灭虏炮是包括虎蹲炮、百子铳等明军自用火炮的统称。
“虎蹲炮造价不过八十两，百子铳五两，若造战车，配子母神飞炮，总共造价也不过一百两银子！”
赵远曾经在相关史料中看过记载，为了对付建奴，明末大量采购红夷大炮，可由于内监和官员层层吃回扣的缘故，使得葡萄牙人为了赚取更多利益，萌生出以淘汰舰炮冒充陆炮的念头。
如此一来，红夷大炮质量也有所下降。
可赵远也有自己的想法，“戚兄有所不知，金兵多是骑卒，机动性极强，而我们大明多是守城作战，红夷大炮固然移动不便，可若是放置在城墙上便能增加守军的杀伤力，从而为城池坚守增加时间。实不相瞒，我打算在定河堡放置一门，蔚县县城放置两门，剩下两门全都放到州城，大炮固然贵，可只要能够守住城池，那便物超所值！至于你的顾虑，当然十分有效，我已让匠工开始仿制灭虏炮，到时候，再用战车装载，一旦遇敌，可以结阵夜战，通过大规模发射火器来打压金人的气焰！”
戚振宗大为振奋，他没想到赵远竟然考虑的这么周全，“守备思虑周全，这样在下便没有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