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羲山深处的冲天赤焰已持续了许多日未褪,而在琰被诸国高手围攻的这日赤焰更盛,只是,赤焰之中有十数个身影凌空而立,任烈焰如何焚烧都始终存在。
奇怪的是,这十数人围成了一个圈,盘膝坐在圈中的是沈季螭。
一向雍容镇定的沈季螭此时闭着眼,眉头稍皱,难得显得有些许吃力,而围着他的每个人都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
琰一次又一次的攻势毁灭了他们,可每次他们都会重新出现。
他们全都是虚影,是被沈季螭以一己之力从别处传影至此,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可他们对琰的攻击却是实质有效的。
如此一来,他们能伤到琰,琰却伤不到他们,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胜负已定,而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沈季螭。
世人都知沈季螭很强,可只有等他真正全力出手,才知他强到了这种地步。
但,沈季螭绝不是身处数千里之外的瑞国出手,他本身就在连羲山当中。
因为围着他的人当中,赫然有龙敏芝、屈济之、胡静楠。
换言之,沈季螭早就带着心腹高手们赶到了雍国了,只是一直藏着没有露面,直到锁定了琰的具体下落,方才出手。
龙敏芝手中拿着一根看似平平无奇的索链,索链另一头则是一个巨大的项圈,正在天空中不停晃动,像是等着琰一现身,就把项圈套上去。
任双飞却并非传影,正傲然立在一辆风驰电掣的飞车上,手里同样握着索链,索链另一头的项圈却是套在一个体积威猛的男子脖子上。
那男子正是黄虎。
他上半身打着赤膊,显出壮硕的肌肉,皮肤上满是未愈的烧伤,惨不忍睹。
可即使如此,黄虎还是用手指不停指点着方向。
“那边!它向西逃了……下去,下去!”
控制着飞车的奭人于是用力拉起木杆,驱着飞车向下方俯冲而去。
下面却分明是黑色的、厚厚的岩灰。
任双飞扬起一只手。
“轰!”岩灰瞬间碎裂,下方的炙热岩浆像是巨浪般被劈开。
一道身影正在岩浆中飞快地穿棱,这身影颇大,虽然不像朴父那么夸张,也长十余丈,有普通的三进院那么大。
沈季螭与身边十数人如影随形,不断地发动攻势。
终于,他们把琰逼了出来。
那在岩浆中藏匿的身影停了下来,正面迎上了他们。
“那便,玉石俱焚吧!”
众人的眼神都凝重了些。
屈济之看着那个身影,因太过失神,放在沈季螭身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于是消失在连羲山,片刻之后又重新出现。
他眯起眼,眼神有些惊疑,喃喃自语了一句。
“那就是狏即?”
旁人亦是震惊,纷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那是王炎?”
“王炎……难道不是一个人?”
只见烈焰环绕之中立着的那道身影并非人形,而是像一只巨大的狗。
可世间没有像它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狗,它有着红色的嘴巴、红色的眼睛,身后的尾巴却是白色的,十分蓬松。
它傲然而立,睥睨着那些包围着它的敌人,红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若只看眼神,没有人能想到它居然不是人。
屈济之低声道:“鲜山有兽,名为狏即,状如膜大,赤喙、赤目、白尾,见则其邑有火……可我没有想到,能够进入界的高手,竟然是异兽,而非异人。”
“可笑。”琰冷笑道,“也只有你们雍国的律法还在分什么异人、异兽。”
任双飞不屑道:“什么异兽,原来是只畜生。”
“愚蠢俗物,老子比你高贵得多。”“多言无益,孽畜受死!”
一时之间,各式各样的武器,漫天的风、雷、水、沙齐齐向琰攻去。
胡静楠盘膝而坐,腿上架着的是另一具古琴,她单手抚弦,袅袅琴音遂向琰飘去。 ??
她今日这曲子弹得并不如上一次对付朴父时那首,但效果却远胜上次。因为朴父当时已经死了,而这次,她面对的是琰本身。
龙敏芝手中的项圈在空中越张越大,像是在寻找着机会,随时向琰的头上套去。
屈济之没有动手,负手而立,看了一会儿天空中的项圈,低下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木牌来。
那木牌已经很旧了,不大,入手沉重,上面用十分笨拙的字迹刻着“王炎”。
因为这字写得很胖,一直以来人们都以为是两个字。
可若是两个字,应该是从上往下写的才对。
屈济之于是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原来,这是一块狗牌啊。”
数十年前,雍国遣大军西征,想要收服西陲蛮荒之地,可惜数万大军灰飞湮灭,只有寥寥数人归来,递上了这么一个牌子,说是从敌人身上夺取的。
雍国上下都以为那敌人姓王,单名一个“炎”字,今日方知,敌人只是一只狗,一只带着项圈、挂着狗牌,名叫“琰”的狗。
想明白此事,方才如临大敌地喊着“王炎”的众人就显得有些可笑。
可是,谁能养如此强大的一只狗?
屈济之更疑惑了。
下一刻,天空中的项圈忽然动了,向琰罩了过去。
琰显然很惧怕那项圈,肚子里发出不自觉的轻微呜咽,往后撤了几步。
一双巨大的火翼从它背后长了出来,高高扬起。
它真的要从一只巨狗变成天狗了。
琰闭上了它红色的眼睛,体会着从体内传来的感受,把自己当成一只凤凰,开始挥动翅膀。
它飞起,擦肩而过地逃出了那个从天而降的项圈的范围。这一刻,它不再是那只受项圈控制的狏即。
巨大的项圈砸落进炙热岩浆中,并没有被焚毁,可当龙敏芝将它拉起,天空中,琰已经飞得远了。
任双飞皱了皱眉,催促飞车追上。
同时,他转向黄虎,喝问道:“顾经年还活着吗?!”
“公子还活着。”黄虎抬头望着琰飞走的方向,眼神愈发焦急。
飞车追向张着火翅翱翔的琰,黄虎恨不得整个人探出飞车,大喊起来。
“公子,你能听到吗?!”
天空中只有狏即的身影,根本看不到顾经年或缨摇,可黄虎还是很笃定地向同一个方向不停呼唤。
“轰!”
烈焰在飞车周围炸开,是琰在操控着火,让火包裹着飞车向地上坠落。
任双飞的实力确实如自己所说不输于界人,双手用力一推,硬是将飞车周围的火焰推开。
飞车冲得更近,黄虎大喊道:“公子,你们要小心,这畜生是想要炼化了你们!”
琰说的是“玉石俱焚”,事实上却无心应敌,只打算凭着一双火翼向西飞去。
此时,它体内的顾经年、缨摇已成了它逃命的倚仗,遂道:“你们不必信他们的,我替你们养伤,为你们汲取地火之力,这是你们切身感受到的。”
黄虎并不能听到琰的这些话,喊道:“公子,狏即没有五脏六腑,心与胃共用一个,你们不仅是在它的心里,也是在它的胃里,它要炼化了你们。”
与此同时,琰的心房当中已完全弥漫着烈焰。
烈焰当中,缨摇却不见了。
她化为流火,成了顾经年的翅膀,凤凰的身形在顾经年背后若隐若现。
“别信他的。”琰的声音传来。
下一刻,一股带着浓烈药味的液体灌入了心房。
“滋——”
那药液被烈焰一烤,蒸气迅速凝结为一颗颗细小的红色丹药。
顾经年只觉皮肤一痛,低头看去,他浸泡在那药液中的身体也在迅速地凝结,使他无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