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福宁宫，神清气爽。
心里有了应对黄潜善的对策，面色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挽起斓衫大袖，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宫。
从大庆殿到宣德楼的一段路较为荒凉，很少有人，早就等候在那里的万小鱼噌地跳出来，跟上他的步伐，陪着笑脸问：“大人舒服了?”
张晋停步：“你说什么?”
广平郡王已经大婚，福宁宫住了王妃，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万小鱼这么说话，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在威胁。
万小鱼急忙收起笑脸回道：“小的早就跟大人您发过誓，绝不会走漏消息，大人可以信任小的。”
张晋似笑非笑的打量这个小太监：“你不去跟广平郡王报信，来我这里表什么忠心?”
“大人这是哪里话，您是昭宣使啊，皇族还在的时候，昭宣使就是我们宫里小黄门的天，小的当然跟着您啊。”
张晋负手直行。
万小鱼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听到张晋意味深长的说：“我是马夫出身，最懂的就是马屁，在我面前拍马屁，不好使。”
不拍马匹，实话也不好意思说啊，要说实话，万小鱼摒弃广平郡王，来投奔张晋，是因为看透了张晋的精明。
这样一个精明人，却敢肆无忌惮的给广平郡王戴绿帽子，一点也不怵，肯定有原因，与其把秘密汇报给广平郡王，得到一个难以预料的后果，不如直接投奔张晋来的稳妥。
这番话不好直说，万小鱼讪讪干笑。
不说张晋也能猜到，解下腰间的玉佩扔给他：“去东市买几个手脚利索，心眼活络的丫头，给黄潜善送去，充作临时的使唤丫头，就说是广平郡王送的。”
这是接纳他了。
万小鱼喜不自禁，慌忙接了玉佩拱手：“小的一定办妥，打听到的消息，每天晚上必定送到您府上。”
虽说油滑了点，还算机灵，张晋拍拍他瘦弱的肩膀：“过几天我要带兵北上，若是找不到我，就把消息传给跳虎。”
“明白。”
“去吧。”走没几步，回头敲打这小子：“在宫里不管看到广平郡王干出什么荒唐事，都给我兜住了，不然小心你的狗头!”
万小鱼心头一凛，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这话细细一想，大有深意。
这证明广平郡王知道王妃让张晋玩了，知道，却不在乎，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大家想象的更紧密。
幸好没有把王妃红杏出墙的秘密告诉广平郡王，不然大祸临头的就是自己，想到这里，万小鱼暗暗庆幸自己选对了人，可是有一件事他怎么也想不通，广平郡王为什么把娶来的王妃让给张晋?
宫里有句老话，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别打听的好，万小鱼收起心思，急忙去东市买丫鬟。
黄潜善的到来，给京师局势蒙上了一层阴影。
开封府的诸多公务，大到筹备军马钱粮，小到马鞍修补，事无巨细，黄潜善都要插一脚
而且多半是驳回。
马上就要北伐，却因为黄潜善的掺和，公务变得效率低下，府衙的各级官吏都很不满，碍于他是当朝宰相，不好多说，回头就去找宗泽和杨时诉苦。
这两位也没办法，只让属下权且忍耐。
平时忍一下可以，现在是非常时期，张晋作为先锋使，明日北上，需要调拨禁军三万，战马两干，随行粮草车八辆，公文送到黄潜善手里，看也没看，直接撕了，转头写了一份新公文，着令先锋使张晋带领三千人马，去河间府一带打探敌情。
公文交给都虞侯林孝直，林孝直打马飞奔，听说张晋正在城南的普济马场挑选马儿，便来送信。
“不好了，黄相公改了宗大人的公文，你看刚刚从楚伶月那里得到启发的张晋，正在酝酿一个杀敌的妙计，招呼小黑去勾引其它的马儿，效果不错。
心里有底了，正觉得高兴，坏消息就来了
接了公文一看，眉宇笼罩阴云。
愤然道：“这不是扯淡吗，说好的三万兵马，只给我三千，马只给两百，**他祖奶奶，马场的两千匹战马还是我从邓州弄来的呢。”
林孝直也替他鸣不平：“哼，那黄潜善大概是记恨你上次当众驳了他脸面，在暗地里下绊子，宗大人也是的，为何不替你出头?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个宰相肚子里非但不能撑船，连个沙子都容不下。”
右相亲自来东京督战，权柄甚大，宗泽管不了他。
广平郡王倒是能管，只是理论起来，黄潜善肯定要说，去建康找官家评理，然后旧事重提，想尽办法的把广平郡王带回建康。
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索性不提这回事了。
张晋接了公文，揉成碎片，随手一扔：“三干就三干，我自有办法!”说罢继续在马场里驯马。
林孝直追上他的脚步：“大人切勿鲁莽，黄潜善让你去河间府是杀人诛心，现在的河间府，已经被金兵的前哨人马霸占了。”
军情他已经打听过了，河间府一带，确实很危险，不然他也不至于愁的去福宁宫找妹子散心。
还好他已经有了对策，勾勾手指，让林孝直观看马场里的景象。
普济马场大概养了三千匹马，全都从围栏里放出来了，在最大的草场里放牧。
张晋心爱的坐骑小黑，正在马场里奔跑，每次路过一拨低头吃草的马群，就有马儿跟随，不大会，引来大片的战马，跟着小黑的脚步轰隆隆的狂奔，荡起大片烟尘。
这不很平常吗，林孝直搞不懂张晋让他看什么。
张晋凑到林孝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林孝直恍然大悟的拍手：“亏你想的出来，这倒是一条妙计!”
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不行啊大人，这条计策的条件很苛刻，首先，必须是夜晚，因为白天有金兵把守，无法引诱金人的战马，其次，还得弄出一些动静，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最后，就算抢走了他们的战马，金兵仍旧数倍于你的兵马，难保不会出意外。”
张晋无可奈何的笑笑：“黄潜善只给我三千兵马，要对阵河间府的四万金兵，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
“所以只能行险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