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自在在城西出租屋的第三个月，阳台上的绿萝开始攀援防盗网。
他把解剖学书籍按出版年份排列在宜家书架上，每天六点准时给对门独居老太捎垃圾下楼。
社区颁发“模范租客”锦旗那天，楼下面馆老板娘把侄女领到了他面前。
“我叫林楠，在儿童医院做康复治疗师。”
女孩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纸，那是她刚哄自闭症患儿时用的道具。
肖自在注意到她右手虎口有长期握治疗棒的茧，和自己左掌被佛珠压出的凹痕恰好对称。
挺有缘。
第一次约会选在游乐园。
当云霄飞车升到最高点时，肖自在突然攥碎扶手软垫。
林楠的惊叫混在人群欢呼里，没人发现他正用指甲在掌心快速刻划《心经》片段。
事后他解释是恐高症发作，却在洗手间把带血的纸巾冲了七遍。
平安夜那场电影放到黑帮火并桥段时，肖自在冲出放映厅。
林楠找到他时，发现男友正用便利店买的水果刀削苹果，果皮连成长达两米的完整螺旋，刀刃始终避开了食指动脉。
他们在寒风中分食那个苹果，肖自在咀嚼的节奏精确如秒针。
二月十四日傍晚，林楠撞见肖自在殴打三个调戏女学生的混混。
他让女友先去报警，自己扯下领带捆住暴徒手腕的动作像在打包快递。
但女学生离开后，他突然发狂般踢踹路灯杆，直到钢制灯柱弯成45度角。
警车赶来时，他正用领带死死勒住自己右臂，阻断的血液循环让五指紫如冻茄。
“我们分开吧。”
五月暴雨夜，肖自在把这句话刻在分手信上，用的是医院顺来的手术刀片。
林楠照顾刚刚抢救过来的病患彻夜未归时，他将两人合照封进铁盒，连同那串星月菩提佛珠埋在盆栽橡皮树下。
晨光初现时，他最后一次整理好药箱里的急救药品，在便签纸上标注了每种药物的过期日期。
搬家公司的厢式货车驶离小区时，保安亭电视正播放银行劫案新闻。
肖自在握方向盘的手突然青筋暴起，另一只手里的导航仪被捏出蛛网状裂痕。
他猛打方向盘冲进加油站厕所，用冷水冲刷面部直到鼻腔出血，镜面上蜿蜒的水痕里映着三张通缉令照片，那三个抢劫犯的颈部动脉位置被他用红笔圈成了靶心。
便利店监控时间戳显示01:47:23时，肖自在正将加热好的关东煮递给夜班店员。
玻璃门被撞开的瞬间，他左手无名指无意识抽搐了三次。
巧合到难以置信，这是三小时前在通缉令照片上看到的刀疤位置，从歹徒右耳延伸到锁骨的长度分毫不差。
“都他妈别动！”
劫匪的弹簧刀在收银台划出火星，这个动作让肖自在计算出对方握刀角度为47度。
当刀刃即将抵住店员咽喉时，他手中滚烫的萝卜块精准击中劫匪的曲池穴，陶瓷碗碎裂声掩盖了腕骨脱臼的脆响。
第二记手刀劈中颈动脉窦用了0.7秒，这是肖自在佛门修行时劈断木桩的标准用时。
但本该昏迷的歹徒突然抽搐着刺向他的下腹，这个反常反应让肖自在瞳孔骤缩。
他嗅到了甲基苯丙胺特有的甜腻气息。
星月菩提佛珠在缠斗中崩断，108颗珠子在瓷砖地面弹跳的声音像极了灵隐寺的晨钟。
高速的三连击后，当肖自在的拇指按碎对方喉结时，他清晰感受到声带震动的频率从256Hz骤降到82Hz。
濒死者的瞳孔扩散到5.8毫米时，他捡起佛珠在尸体旁摆出完整的《往生咒》梵文，为对方诵经超度。
“我要自首。”
02:19:34，肖自在推开派出所玻璃门，湿透的衬衫紧贴后背。
他把沾血的佛珠放进证物袋，从裤袋取出便利店监控硬盘放在接警台：“7号摄像头拍到我肘击太阳穴的片段需要技术修复，建议用FinalCut Pro调高阴影参数。”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让他的金丝眼镜蒙上灰雾。
肖自在用圆珠笔在笔录纸背面绘制现场复原图，标注了每个接触点的GPS坐标：“死者第三次挥刀时刀锋偏转3度，证明当时已经出现小脑共济失调，这是长期吸毒的典型症状。”
法医到场时，肖自在正在讲解如何通过地板血迹喷射角度反推心脏破裂时间：“注意这里呈现的椭圆形血滴，说明我在拧断他脖子时，被害者体位是左侧卧17度。”
他突然停顿，用棉签蘸取自己指甲缝里的皮屑：“这里检出甲基苯丙胺代谢物的话，可以佐证我的正当防卫理由。”
清晨五点四十七分，刑侦队长盯着完整还原作案过程的3D模拟动画，发现肖自在连挥拳时衣袖褶皱的摆动幅度都与监控录像一致。
这个犯罪嫌疑人甚至在离开审讯室前，用消毒湿巾擦净了椅子扶手上自己的指纹。
电子镣铐在肖自在脚踝振动的频率，与审讯室的日光灯管闪烁同步。
当黑布罩被摘下的瞬间，他闻到了地下三层特有的水泥霉味。
这是某处防核掩体改造的禁闭设施，走廊两侧的舱门标着“异常生物收容”的钢印。
“姓名肖自在，编号CX-7421。”
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将平板电脑抵在防弹玻璃上，屏幕显示着他在便利店击杀劫匪的360度热成像图。
数据栏标注着“疑似佛门炁功变异体”，这是他被转移到暗堡七小时后收到的第一份身份认证。
窦乐推开门时，肖自在正在数腕间仅存的三十一颗干净佛珠。
老人灰呢大衣上沾着辽东的雪粒，手里攥着的煎饼果子还冒着热气，这副市井模样与墙上“甲级危险区”的警示牌格格不入。
“大慈大悲掌打碎喉结，有意思。”
窦乐咬断葱段的脆响在囚室里格外清晰。
“灵隐寺的老秃驴用命给你造的锁头，看来是锈死了。”
肖自在的睫毛颤了颤。这个动作让监控屏幕前的分析员立刻标注“关键词触发”，他们不会知道老人口中的“老秃驴”三个字，恰好是当年作为佛门代表的解空大师在外的诨名。
窦乐甩出文件夹的力道震开了电子镣铐的感应器。
合同第17页用加粗字体写着：“允许在任务期间击杀公司指定目标。”
肖自在的指尖抚过这行铅字时，不锈钢桌面被按出半毫米凹痕。
“每月两次定向清剿任务，目标包括连环杀手、异人罪犯和跨国雇佣兵。”
老人抽出钢笔插进墙体，没至笔帽的深度展示着华北区负责人的实力。
“你的医保卡会挂在华东精神卫生中心，当然——”
他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
“每次出勤都有三组狙击手待命。”
当肖自在签下“宝静”这个法号时，窦乐突然按住合同：“公司需要的是肖自在。”
墨水在纸上晕开的刹那，防爆门外传来重型武器上膛的金属摩擦声。
三小时后，肖自在的公民档案更新为“刑满释放人员”。
他接过新身份证时，窦乐把玩着从他身上卸下的佛珠链，其中一颗内部嵌着微型定位器，绿灯闪烁的频率与暗堡主机的数据流同步。
暗堡主机的蓝光照亮了电子档案的加密水印。
窦乐嚼着薄荷糖滑动触摸屏，监控画面分屏显示着肖自在宿舍的实时影像：这个前佛门弟子正戴着VR设备玩《荒野大镖客2》，游戏角色严格遵守NPC对话礼仪，连马匹饥饿值都精准维持在60%安全阈值。
“行为评估第47条。”
合成音在档案室响起。
“测试对象在《真人快打》血腥终结技触发前，持续使用防御姿态直至倒计时结束。”
全息投影展开上月任务报告，肖自在缅甸剿灭毒枭的现场照片旁，标注着“未伤及三名未成年家仆”的备注。
档案第9页的购物清单让分析师困惑许久：
每周二网购新鲜猪肝（用于投喂流浪猫）
沃尔玛特价装垃圾袋（每日19:00准时丢弃）
PS5《GT赛车7》（累计驾驶327小时零违章记录）
“最新监测数据。”
技术员调出肖自在手机定位图谱。
“过去半年光顾图书馆14次，借阅书目包括《刑事侦查学》《法医病理学图鉴》以及……”
他顿了顿。
“《禅宗公案新解》……儿童绘本版。”
窦乐点开加密备忘录，公司高层批注在肖自在心理评估栏的荧光标记格外刺眼：
“建议A级：该员将杀戮欲转化为秩序偏执的表现形式，在GTA Online中等待红灯的行为，与其说是道德约束，不如视为某种代偿性病理症状。”
当警报声突然响起时，监控屏里的肖自在正因游戏角色撞死虚拟路人而重启任务。
窦乐看着这个连续七次完美规避NPC伤亡的记录保持者，把“华东区模范员工”奖章塞进快递盒，寄件人地址栏印着灵隐寺的邮编。
防弹玻璃外的走廊，肖自在接过新任务简报。
他扶正眼镜阅读目标资料的动作，与当年在解剖课记录蛙心跳动的姿态如出一辙。
档案室打印机缓缓吐出一张猩红字体的许可证，边角印着公司董事会的钢印——这是本月第三次批准“必要清除”行动。